山神廟正中間是一座泥土塑的慈悲老人神像，正下方香爐中有許多燒得長短不一的香段，一個角落里堆放著一些干柴，門后則是放著一把竹條編織的掃帚。

空間雖然不大，但容納下他們這一群人和貨物倒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至于馬匹就只有將韁繩系在樹上了。

王升一進門就朝上方的山神像施了一禮，又從一個布袋里掏出三炷香，恭敬地插在香爐之中。

“山神大老爺，我等一行人趕路至此，借貴寶地躲一會兒雨，還請您不要見怪。”

姜元初也朝著神像敬了一禮，和其他人一樣尋了個地方坐下。

一行人自然不可能干坐著，沒多久就開始和身邊的人閑聊。

王升自然也不例外：

“姜兄弟，我看你對這些地方的路似乎很熟，是來過榆陽縣城幾次嗎？”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只是問了經常在這條道上走的人，將沿途路標記得很清楚，這一路以來都能對上，所以不至于走錯。”

王升摸著后腦勺，一副被自己蠢到了的樣子，憨憨笑道：“我們本來有一張地圖的，結果在路上不小心被水浸濕了，憑空走了許多彎路。”

“宜州地界多山，各位初來找不到路很正常，只是王大哥你們應是過完年節就啟程的吧，著實辛苦。”

“外出討生活嘛，也不寒磣。”

交談之際，天色變得更加昏暗，空中聚集了更多的烏云。

“轟隆！”

姜元初依稀看見那密不透風的黑云中有白色的電蛇閃動，然后是一道響徹天際的雷聲。

一顆雨珠落在地上，繼而像下豆子一般落下，噼里啪啦，接連不斷，很快就在廟門掛上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雨簾。

這些鏢客都是些跑江湖的意氣中人，一眼都能看出心思為人，發現真的下雨了，還是一場大雨，又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少年告訴他們少東家的，頓時紛紛坐著朝姜元初打招呼道謝。

“要不是小兄弟提醒，我們這些人可全都要成落湯雞了，哈哈。”

“多謝了。”

“應該的。”

姜元初瞇著眼靠在墻上，余光瞥見神像面前的香爐，王升剛插上去的三炷香竟沒有燃下去，又望向廟外的山林，心里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事情。

“元初兄弟，可還是在擔心那人口中的老虎？”王升把位置挪騰了過來，離姜元初更近了，然后吩咐其他人拿了一把堆在墻角的干柴，取出火折子燒起火來。

“倒也不是，只是在想一些我自己的事情。”

王升聽姜元初這么說，打了個哈哈，也不再追問，坐著恢復著體力。

火光升騰，廟內頓時暖和了許多。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雨漸漸變小了，進來的這小廟里的風卻越來越大，外面山林也開始呼嘯，似哀怨，似鬼鳴，配上樹葉的沙沙搖晃聲，聽著極為瘆人，好似有什么東西不停在林間穿梭跳動一般。

恰巧廟門是個壞的，怎么也關不上，總不可能用人去頂吧，那樣的話吹都吹出病來，這柴火雖旺，也硬是被吹了個飄搖不定。

直至最后“轟”的一下熄滅，只留下些許火星和幾絲殘煙。

離火堆近的鏢客接連又試了幾次重新點火，都未成功。

眾人都被這冷風吹得縮了縮身子，于是人擠人坐得更緊。

這時，外面被韁繩套住的馬開始不安分地叫了起來，甚至想掙脫束縛它的韁繩，仿佛有什么恐怖在接近一般，一眾鏢客頓時警惕起來了。

他們言語中雖然都說不怕大蟲，但又有幾人是真正和大蟲搏斗過的？從來都是聽聞哪處山中有惡虎傷人，卻鮮有聽聞有勇士一人伏虎的。

那都是話本小說里才有的情節，他們雖自恃有武力傍身，卻也不會那般自大。

王升起身，眼神示意離門最近的四人出去向外看看情況。

四位鏢客抽出腰間長刀，小心謹慎地來到屋檐之下，誰知道風中忽然不知道哪里刮起一陣沙石，迷了兩人的眼睛。

“吼嗷！”

隨即，山中有虎嘯聲回響！

“真有大蟲！”

眾人面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心驚之下，一時間居然感覺不到冷意，紛紛抽出刀來，準備應付突發狀況。

王升也抽出長刀，在一旁給眾人鼓氣安心：

“這大蟲即使不傷人，也不能讓他傷了馬匹，兄弟們，出來，不要慌，待會兒給諸位鄉親們除了這禍害，說不得我們還能討到一個打虎英雄的美名呢！”

事到如今，姜元初也從包袱里拿出了短劍，眼神并無畏懼。

君子有六藝，他可不是如今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

突然，一道身黑影從天而降，似乎是從廟背后跳下來的。

“好大的老虎！”

眾人都是第一次見活生生的老虎，瞧見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的樣子頓時嚇得臉色蒼白。

這只老虎長得極為威武雄壯，光身子看著都有一丈多了，其尾巴更是像鞭子一樣，輕輕一掃就將一旁的灌木打得粉碎。

其虎眼碩大似燈，如今只是半睜開，他們便能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壓力。

這些鏢客們手中的刀或多或少沾過一些強盜山匪的血，但到了如今這個場面，他們也不禁懷疑起自己手中這刀能對這頭猛虎起到多大作用。

虎掌在地上摩擦，然后放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舔，淡淡道：“我餓了。”

“會說話？”

所有人見到這一幕更是都嚇呆住了。

“妖怪！是妖怪！”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猛虎他們尚且還有一拼的勇氣，但如今這分明是個成精的妖怪，說不定還有些離奇的手段，他們如何是其對手？

就連姜元初都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妖怪。

在夢境之中，他養了一口浩然正氣，妖魔鬼邪辟易，即使一個人在深山獨行，也從未遇上過妖怪找上他，只是偶爾能聽到其他州郡又有鬧妖怪的傳聞。

妖虎看著這些人道：

“你們只要獻上一人，送給我吃，我就放過你們其他人。”

眾人目光一凜，紛紛看向身邊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