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誠的祈禱過后，天草翻身登上了城墻。

在他的視野中，腳下搖搖欲墜的不再是東歐的恰赫季斯城，而是他的原城。

是的，盡管外表沒有絲毫相似、用料完全不同，但在Assassin的魔音貫耳，以及這等同于直擊心靈本質的沖擊下，天草四郎愿意相信，這就是他還未被炮火摧毀的原城。

在他的視野中，時間已經到流，一切都回到原城未破之前，戰局尚有轉機的的時候！

啊啊，主啊，您給了我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是想讓我看清那罔顧手足之情的背信者，好叫我發起審判。

所以——

我可以恨，對嗎？

天草四郎心中翻涌的情感終于有了歸處，無可適從的思緒染上了鮮活明亮的顏色；那是他主動壓制、自我放棄的感情，如烈火般沸騰的憤怒！

在史蒂夫震驚的眼神中，天草四郎從城頂一躍而下，向海面上燃起火光的歐洲大船沖去——

“你這瀆神的背信者……為什么要背叛你的兄弟姐妹？！”

拋卻身后無能狂怒的Assassin，避開前往飛馳而來的炮彈。天草四郎時貞穩穩地站在水面之上，正如他最開始施展神跡那般，如圣人般在水面行走。

能行。

天主仍是眷顧我的，我仍能在水面上行走，我的所作所為為祂所允！

水面的波濤無法阻擋他的腳步；夜晚的潮汐不能將他的意志動搖。每在水上踏出一步，天草就離那艘大帆船更近了一點，攔截他的炮火也愈發密集。

他只身一人，面對自己的“敵人”。

這般孤注一擲、堪稱荒謬的舉動，是他生前所不能想象、所是不能承受的——

不，當時的他甚至不敢相信這艘被他視為援軍大船，會成為摧毀義軍一揆的最后一擊。

不會再有了。這一次，天草四郎沒有舉起繪有十字的旗幟，而是將刀刃送入了那開船者的胸腔之中。

“呃——？”

瑪莉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從者，她的視野一直停留在遠方的恰赫季斯城上，全然不知Saber卡著帆船的視野，從岸上踏水而來。

等意識到的時候，三池典太光世已經穿透了她的胸膛。

“御……御主？”瑪莉咳出一口血來，不可置信地回頭望去。年幼的御主卻沒有理睬她，只是身軀向年長的煉金術師更靠近了一些。

“那是你的從者吧？！”

她抓著天草四郎的肩膀，只要他把這把刀抽出去，她的靈核就會碎成兩半，隨著瀕死的安妮一同死去，化為裝填大圣杯的魔力：“帕拉塞爾蘇斯！那是你的從者吧？！”

瑪莉·瑞德覺得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

作為加勒比海域猖獗一時的海盜，她的視力和Archer職介的從者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盡管她沒能親眼目睹安妮被Saber背刺的瞬間，卻切身實地的感受到了瑪莉經歷的痛苦。

一樣的，一樣的刀，一樣的角度，一樣的持刀人。

兩人一體的從者是有弊端的。瑪莉與安妮雖然是兩個獨立思考的個體，卻共享同一個靈基和靈核。安妮所經受的這一刀，遠在水面上的瑪莉感受到了同等的痛楚。她自然也清楚天草四郎這一擊的威力。

她們必死無疑。

“御主，我不明白。”

瑪莉不是變種人，她再怎么心疼自己年幼的御主，也無法同她共情。她低估了瑞雯的執念與意志，更對變種人所面臨的現狀一無所知——

所以，在這場交易里，Rider一開始就錯估了形勢。

Rider，瑪莉與安妮，退場。

而為此殺瘋了的天草四郎，是被帕拉塞爾蘇斯用令咒強制的喚醒的。

復仇的怒火從眼中褪去，留下的只有迷茫與不知所措，他對上煉金術師狡黠的眼睛，帕拉塞爾蘇斯笑語盈盈，全然不在意腳下尚有從者留下的余溫。

“重獲感情的感覺，如何？”

似乎令天草四郎重獲感情就是他原本的目的。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誒呀，看來我們被分到一組了！”

Rider退場了，剛剛還躺在地上瀕死喘息著的安妮，在史蒂夫和魔法紅寶石的面前化作了粒子碎片。史蒂夫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躺尸裝死的魔法紅寶石又活躍了起來：

“真可惜！”紅寶石在空中飛來飛去，魔杖的杖身隨著她的語氣一甩一甩，像是不聽使喚的貓咪尾巴，“本來能作為職介卡回收的，這下毛都沒有咯～”

“那個，魔法紅寶石小姐？”

“嗯哼，叫我有什么事？”

史蒂夫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手槍，Archer留給他的子彈早就打完了，Rider退場，Lancer退場，Saber立場不明，城墻下的Assassin虎視眈眈。

轉眼間，圣杯戰爭只剩下了最后的兩騎。

“Assassin，會贏嗎？”

史蒂夫當然清楚紅寶石的立場。

Saber贏了會發生什么，史蒂夫并不清楚，但Assassin的御主若是贏了，事態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吸血鬼所來的威脅……在種族威脅面前，其余的矛盾都變得沒那么顏色鮮明。

“紅寶石……”

“別看我，看前面。”

史蒂夫的擔憂完全是不必要的。

也許是連殺兩個從者的緣故，天草四郎的動作愈發的凌厲輕盈。如果之前的他是帶著枷鎖跳舞，現在的天草四郎完全被解放了出來。

炮火已經隨著Rider的退場消失，木制大帆船重新恢復了金屬光澤；Saber踩著水面，順著來時的路徑向岸邊奔去，在令咒的作用下，他已經脫離了Assassin歌聲的印象，從迷惘中脫離了出來。

天草細細品味著自己失而復得的情感，他本以為自己會悲仇恨沖昏頭腦，淪為不擇手段的復仇鬼……事實卻是，他從未如此清醒過。

片刻間，他已經走到了城墻之下。

面對狂妄自大的吸血鬼伯爵，圣人亮出了自己的黑鍵。

“宣告——”

“哈，你以為那東西能殺得了我？”血伯爵低頭看著天草，和其他從者相比，身為東亞人的天草身材是那么的瘦小，那么的不值一提，“你覺得你能殺死我？”

是，很多人都想殺死他，所以呢？

Lancer挖了他的心臟，沒能殺死他；Archer御主制造出的大爆炸，沒能殺死他；Rider見了他只會跑——Saber又能做什么嗎？

天草看著他，半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點點頭，態度甚至稱得上誠懇，“你總得讓我試試。”

還未擊敗最后的從者，血伯爵卻覺得圣杯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他心情極好，甚至放下了對Saber的戒心：“Assassin，你退下，讓他試。”

回應血伯爵的，是整整十三柄黑鍵。

“洗禮詠唱。”

血伯爵死了。

失去御主的魔力支撐，早就精神崩潰的Assassin也選擇了自裁。

帕拉塞爾蘇斯、天草四郎、史蒂夫、瑞雯、魔法紅寶石……

這場虛假圣杯戰爭的參與者同時抬起頭，看向天空中魔力聚集的漩渦。

“圣杯，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