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小子？

誰啊，沒聽說過。

指望一個古凱爾特人去理解一位活躍在上世紀的北美槍手著實荒謬了些，不過本來這些話也不是說給庫丘林聽的。

聽眾，只有史蒂夫·羅杰斯一人。

Archer始終用余光留意著御主，哪怕爽快地報上了自己的心中的姓名，依舊感到惴惴不安。他會怎么看待我？那個身軀瘦弱、疾病纏身，即便如此也立志參軍報國的青年，到底會怎么看他？

“Archer是，犯罪者？”

啊，果然如此。

Archer的心沉了下來，他早該知道的，像他這樣的壞種就該落入歷史的塵埃當中。像他這樣挑戰政府權威，殺害當局警長的人，又怎么能逃過律法、逃過正義的制裁？

即使警長布雷迪參與了暗殺行賄、罪惡滔天，比利小子又有什么資格、又有什么權力去審判他？

你只是一個槍術有點好的西部牛仔罷了。

警長威廉·J·布雷迪的罪孽不應該由你來審判，一旦這么做了，便是挑戰了當局的權威——成為破壞所有規則的「攪局者」，任何的不滿的怒吼都不過是野狗的狺狺狂吠。

早在審判書下達的那一刻，比利小子就已經知曉了自己的結局。

而他不認為自己錯了。

亨利·麥卡蒂盼望圣杯的注視，渴望他人的認同；相信仍會有人會繼承他的反抗精神，踏上尋求自由的道路。

現實是……他永遠是那個只會怒吼的攪局者。

“我，我并不這樣認為。”

“Master……”

Archer愣住了，連扣動扳機的手指都僵硬了三分。Lancer也停了下來，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對主從，甚至趁機捋了捋自己被燒焦的頭發。

兩位英靈同時注視著自己，史蒂夫卻沒有退縮，他后背依靠在墻角，看著斜前方注視著自己的從者。

他深吸了一口氣，清晰地吐出每一個單詞；“我并不這樣認為。（I don't think so.）”

“公平與正義取決于人民，是人的社會、文化、歷史、乃至價值觀決定了何為正義。法律的目的是維護社會的秩序與公正，也是維護正義的手段?！?

“但，律法與正義不完全等同?！?

如果律法無法處決布雷迪警長那樣的惡人，不能再維護人的正義與自由，那么讓他人來做又有何不可？

總有人要說真話。

總有人要踐行這一道路。

處決暴虐行賄的警長，反抗不可撼動的權威，向強權發起質疑，那么即使是私刑又當如何？

“比利小子——Archer你是為了反抗惡人的暴行，才走上殺人之道的?。　?

“我想，這是就是真正的自由（美利堅精神）?！?

史蒂夫·羅杰斯目光灼灼地看著Archer，兩雙藍綠色的眼睛撞在了一起。比利小子眼神中的震驚融化成了喜悅，化作了眼角下溢出的一滴淚珠。

“怎……怎么了Archer，我說錯什么了嗎？！”美洲舊西部的法外狂徒突然激情落淚什么的，那種事情不要哇！

“不，我很開心啊，御主?！?

一直所求的東西竟然就在自己身邊，這又何嘗不讓人喜極而泣？

我從未如此心懷喜悅過。

“我可真夠傻的……”早知如此，一開始就應該坦誠相待。

只可惜，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咳咳！”被冷落在一旁的庫丘林保持著自己作為英雄的矜持，他不想打斷這副溫情場景，只是這美國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實在是讓他沒有絲毫的代入感，“打擾一下，Archer，你說完遺言了？”

單手抬起赤紅色的魔槍，盧恩魔術的符文在槍兵的手中激活喚醒；僅存的魔力注入到寶具之中，順著槍體的紋路蔓延開來；蘊含著神秘的粒子跳動著的，宛若流淌在幻想種體內的光子血液。

“真是不錯的演講。很遺憾，我對你的故事毫無興趣。不過，我認可你的精神?！睅烨鹆挚聪駻rcher，面露兇光，此時此刻才顯露出庫蘭的猛犬真正兇狠的模樣。

“既然被人認可了英雄的名號，就挺起胸膛來！Archer，現在的你有資格接下我這一擊！”

槍尖光芒亮起，魔力造成的劇烈反應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

“說來有趣，「Archer」這種職介可不適合你，真正符合你的職介的，是「Gunner」吧？”

比利小子所擁有的槍術又何嘗不是另一個領域的頂點？職介限制了他作為神槍手的能力，英靈座也應當他這樣的存在開辟額外的席位。

又有什么比「Gunner」更適合一位槍手（Gunner）的呢？！

“你對我還真是不吝嗇贊賞啊?！?

庫丘林放出了爽朗的笑聲，“作為禮節，我也報上我的名號——我乃太陽神魯格·麥克·埃索倫之子，師從影之國女王斯卡哈，真名為庫丘·林！”

無須多言。光之子的大名可以說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比利小子這種只有槍法聞名的小流氓，提及自己的名字都算得上是一種狂妄。

英雄的寶具是避無可避的魔槍，在逆轉的因果律面前，任何的技藝都失去了色彩。

技藝終究只是人的東西，無法與神話傳說中的寶具相匹敵。

Archer卻感到無比滿足。

這才有意思……這才是圣杯戰爭！一生都在怒吼自由的槍手再度向強者發起挑戰，才是他比利小子該做的事！再一次發起沖鋒吧！

你的道路后繼有人，自由的精神永不熄滅！

“接下這一招吧！”

所以，開槍吧，比利小子。

哪怕這是一場必敗的戰役；哪怕心臟隱隱作痛，已經預料到了自己被貫穿心臟而死的未來。

小個子的金發Archer抬起了槍。這一次，他重新將自己的愛槍握在了手中，六枚魔力構成的子彈填充進彈匣，微弱的魔力在槍口忽明忽暗。

手持魔槍的庫丘林已經沖了上來。時間的流速在史蒂夫的面前暫緩，Archer笑著看他，他不是個好講師，教學中帶著同齡人的活潑與狡潔：“這是我的最后一槍，御主，我把你的速度拉到我的位置?！?

“我打一次給你看，你記下來。”

子彈在飛。

史蒂夫不知道，這一槍，他要等到七十年后才會真正的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