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い。”（好甜）

莎樂美將唇瓣從銀盤上移開，她細細品味著鮮血的味道，透明的線還將她和銀盤上的痕跡連接著，就像是清晨花園里，沾滿里露水的蛛絲。

“甘い。”莎樂美用天草四郎的母語說道，眼眸里沉睡著愛戀到末路的瘋狂。

“君はやっぱり聖人よね。”

（你果然是圣人。）

“甘い？（天真？）”

面對從岸邊一步步走來的莎樂美，天草四郎露出了有些少年人應有的開朗笑容，看得紅寶石愈發心驚膽戰，上一次看到這個微笑還是在公寓里打架的時候。

“君のほうが甘い。（還是你比較天真。）”

紅寶石常常想，天草四郎到底哪來的自信。

天草并不是那類受到祝福才能在水上行走的從者。他能做到這種“神跡”，全憑生前的原典。可莎樂美的動作也并不遲緩，天草四郎在發什么瘋？

暴露了圣人身份就撤掉魔力霧，然后還站在這兒一動不動當靶子？紅寶石把天草四郎的計劃從A到Z又看一遍，怎么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搞得哪一出。

敵對職介卡從者的表現也很奇怪。在骷髏就剩四個，還有一個淪為交通工具的情況下，Berserker莎樂美竟然還保持了一點理性，眼神曖昧地看著杵在河面上的天草四郎。

莎樂美是真的想吃了天草四郎——雙重含義。見過人喜歡紙片人，但紙片人喜歡人還是頭一回。

母語挑釁、抱著骷髏腦袋唱人家教義、還嘬盤子上的血……

毫不掩飾過渴望的莎樂美，直勾勾地盯著天草四郎，對著唯一的觀眾脫下層層紗衣。豐盈飽滿的肉體在朦朧的衣物下呼之欲出，在鏡面界偽造的月光下起舞。

天草四郎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具尸體。

太可悲了，紅寶石鞠了一把淚。這要放到超英宇宙，換成兩個互相說騷話的男超英和女超反，或者男超反和女超英之類，早就把打架地點換到了床上，然后上演她最愛的NC-17。

要是有選項，紅寶石寧愿選擇這兩個人當場結婚。

“Set。”

在距離天草四郎十米的距離，數柄黑鍵從天而降，在魔力的影響下瞬間變大，激起巨大的水花，把莎樂美攔在了外圍。

華麗的七層紗舞被迫中止，身為主演者的莎樂美并不憤怒，甚至露出了有些寵溺的情緒，對她來說，天草四郎的頭顱依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敏捷高并不意味著機動能力強，天草四郎的優勢便在于對作戰的嚴密安排，以及對戰況的分析。不暴露自己的信息固然能取得事先優勢，但無論怎樣安排，都是為了最終的勝利。

在看到莎樂美的第一眼，他就先了對方五手。

只是一瞬間，水幕落下，巨大的沖擊力制造出潮濕的水霧。被圣骸布包裹著的天草四郎化為了一道紅色的殘影，用于加速魔力在他的腳下留了一道粉紅色的尾影。

左邊？右邊？還是那個詭異的粉紅色的東西，之前是霧，現在卻放置在腳下，快得讓莎樂美看不清他的身影。

又有兩個骷髏被解決掉了。

左邊是黑鍵，后面是黑鍵，右邊還是黑鍵。天草四郎右手還提著三柄，直接沖到了她的面前，而莎樂美能用的骷髏只剩下三個，也只能擋住三面。或許她可以在正面用銀盤接下天草四郎的一擊，但之后呢？

莎樂美笑了。

你是這么想的吧？

舔著手指，把染血的銀盤踩在腳下，三個骷髏分別守住了左、右和后面的方位。她看著天草四郎手指黑鍵從正面襲來，露出了有些甜蜜的笑容。

還有個骷髏藏在天草四郎的身后，它忽然變得巨大，冒著幽深的藍光，對著身著圣骸布的圣人張開傾盆大口——

天草四郎脫掉了身上的衣服。

“告訴你一個忠告吧！魔法少女，可是會飛的！”

圣骸布下藏的是什么？或許在現場的莎樂美才知道。也許是和施洗約翰一樣的服飾觸動了莎樂美的心神，也許是卡蓮多露比、魔法少女的常用姿態。

但天草說，下面沒什么特別的。

就像是期待了依舊的東西終于露出了真容，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覺得不過如此。而天草要的，就是莎樂美的“不過如此”。

勝利是在一瞬間決定的。

不管莎樂美怎么評價他，她都已經遲了。

高舉黑鍵的天草四郎翻身一躍，落在身后停止了行動的巨大骷髏上。手中的三柄黑鍵，齊齊地插在上面。腳下則反向用力，將巨大化的骷髏踢給了無處可逃的莎樂美。

“到祈禱的時間了——”

“希羅蒂亞的女兒，身染罪孽的公主，莎樂美啊！”

凈化的藍光，熊熊燃燒的火焰，骷髏們被瞬間點燃，熾熱的火焰連在一起，堵住了莎樂美的退路。

火舌舔舐著莎樂美身上的紗衣，行走在哈德遜河上的圣職者高聲吟唱著：

“我既滅殺，我亦創生。”

三柄黑鍵擲出，插入莎樂美的胸膛。

“我既傷害，我亦濟世。”

“無一人得逃離我手，無一人不收我眼底。”

燃燒著、燃燒著，燃盡穢物與罪孽。

凈化的烈焰安靜地燃燒著，多余的話語還沒能說出口，只剩下叫喊和呻吟。

“回歸塵土吧。”

“敗走者、衰老者為我所召。對我委身，從我而學，為我效忠。”

莎樂美痛苦地尖叫著，插在身上的黑鍵又增添了六柄。

“賜汝休憩。不忘歌頌、不忘祈禱、不忘我名、我身為輕，解放汝于萬物之重苦。”

“除去偽裝吧——

于寬恕以報復、

于信賴以背棄、

對希望以絕望、

對光明以黑暗、

對生世之物予昏黑之死。

休息乃我所帶來。燃燒汝罪、刻于烙印。

永遠之命只能由死所賜予。”

以太構成的肉體化為了塵土，圣人的臉上不曾有過任何波動，平靜地進行著最后的洗禮：

“——寬恕于此，受肉之我在此宣誓。”

“——愿主憐此哀魂。”

洗禮詠唱結束了。

天草四郎走上前去，從蕩漾的水面上、從湮滅的塵土里、從鋒利的黑鍵下，把那枚職介卡拾起。

“Class card， Berserker，回收完畢。”

鏡面界的崩壞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