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走了，李正并沒有太在意，一來他確實需要養傷，二來，汪直也確實需要布置一下。
但是，他認為表現出了價值之后，汪直肯定會很快再次返回，就某些事情征求自己的看法和意見。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但是現實往往很骨感。
一連三天，汪直都沒有再來李府，不僅自己沒來，也沒有人派人來尋找自己或者詢問建議。
這時候，李正還能以汪直可能很忙，來蒙蔽自己，但是當時間來到整整五天的時候，李正知道自己錯了。
自家的舅舅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自己，他不喜歡被人擺布，聽人指使，更不需要一個外接大腦，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外甥。
這一刻，說不失望是假的，但是失望的同時，也讓李正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和地位。
現在能被晾，以后未必就不會，老祖宗說得對，靠山山倒，靠人人走，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于是，穿越之后，第一個被自己否決，已經扔到垃圾袋的想法，被李正從腦海中被挖了出來。
汪直這條大腿很粗，但是，離開了這條大腿，自己就真的一定活不下去么？
李正這一坐，一想，就是整整一天的時間，當李正徹底想明白了之后，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打鐵還需自身硬！原來，這句話，放在自己身上同樣合適。”
焦躁、疑惑、迷茫、不安等等情緒消失了，接著李正邁步走入了父親李瑞病逝之就從來沒有走進過的書房。
當天晚上，李正在書房睡去，幾行歪歪斜斜的字在燭光下影影綽綽。
與皇帝的關系很重要，如果皇帝站在自己這一邊，就可以放手做事，否則，會很麻煩。
這終究是封建——君主集權的巔峰，除非……
槍桿子里面出政權……
我們的未來，在星辰大海……
讓哥倫布見鬼去吧……
接下來的幾天，李宅大門緊閉，幾乎斷絕了和外界的所有聯系，李正和李府就好像被整個世界遺忘了一般。
………………
正月二十的清晨，李宅緊閉了整整七天的大門被敲響。
“在下費瑄（注），多謝李公子救命之恩，當日若非公子挺身而出，費氏之女恐怕就要命喪當場了。”
………………
幾天之前汪直外甥李正和項忠三公子項經在京師大街的械斗轟動全城，然而，絕大多數人并不知道，引發這場沖突的是一個女子。
更準確的說法，項經在京師的街道上縱馬疾馳，如果不是帶著一幫狗腿子路過的李正出手，路過的女子大概率會直接被踩踏致死。
李正救下的女子叫費妍，而費瑄就是這個這個女子的親爹。
完成了禮儀性的交流，賓主落座，然而，坐下之后，氣氛卻有些尷尬。
費瑄那是標準的文官，而李正這邊，至少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是貨真價實的閹黨，雙方之間是在沒有什么共同的話題。
好在進士出身的費瑄博聞強識，主動說起了仁宗親自提拔的一系列名臣，比如大名鼎鼎的“三楊”，楊榮、楊傅、楊士奇。
這三楊之中，楊榮謀而能斷，老成持重，尤其擅長謀劃邊防事務，堪比唐代名相姚崇，他費瑄非常的佩服。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因為費瑄告辭了……
打著來探望自己的名義，說了一堆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廢話，扔下了一堆禮物，然后走了……
這家伙到底是來干嘛的！
李正能確定的只有兩點，
第一，拜訪，探望自己是幌子，第二，費瑄那些看似毫無關聯的東西絕對不是廢話。
只不過，費瑄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那些看起來無意義的話到底想表達什么，這就不是缺乏其他信息支撐情況下，自己能想得到的了。
自己想不到沒關系，自己還可以求助場外觀眾啊，順便還可以旁敲側擊的了解一下汪直的現狀。
畢竟，現在還沒有脫鉤……
然而，還沒等李正派人去找汪直，消失了整整七天的汪直就再一次來到了李家，而且來到之后單刀直入。
“你把，費瑄到訪的情況詳細的給我說一下，不要漏過任何一個細節!”
看到汪直的反應，李正知道，很顯然，汪直才是費瑄溝通的正主，自己，大概就是電燈泡吧。
“額，舅舅，是這樣的……，大概就這些。”
李正轉述完畢，但是汪直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而是低頭沉思，然后李正就順其自然的問了一句。
“舅舅，這費瑄的話有什么問題么？”
聽到李正的聲音，汪直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向了李正，就好像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李正一樣。直到把李正看的頭皮都開始發麻了，才收回了目光。
“問題倒是說不上，不過……”
“？？？”
“你還記得前幾天，你跟我說的那個跟在項經身邊的人么？”
“當然，舅舅，查到了？”
“那家伙叫做楊曄，建寧衛指揮使！”
李正不知道建寧在哪，但是指揮使他很清楚，那可是正兒八經的三品武官。
嚴格意義上來說，錦衣衛也是衛軍，錦衣衛指揮使同樣是正三品，當然，兩者的實際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饒是如此，一衛的指揮使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可以隨意欺辱的。
而楊曄呢，在大庭廣眾下挨了揍，竟然就老老實實的忍下了，還狗腿子一般的跟在項忠家三兒子身邊……
“這楊曄，是楊榮的曾孫！”
看著依舊有些迷茫的李正，汪直呵呵一笑，又補充了一句。
“費瑄，是成化十一年的進士，如今正在刑部觀政！”
刑部？
刑部是干嘛的？
剎那間，李正終于明白了。
怪不得，楊曄這么一個大佬，千里迢迢跑到京師，被自己揍得狗血臨頭都不敢吱聲，感情這家伙是犯事了，跑到京師來脫罪了。
再深入一步，差點慘死的是費家的女兒，堂堂兵部尚書大概率不會在意一個還在觀政的三甲進士。
敵已明，友未定，引友殺敵，不出自力，以損推演——借刀殺人！
項忠啊項忠，你家出內奸了！
看到李正一臉恍然，汪直也是呵呵一笑，故意冷李正幾天，現在火候也應該差不多了，該把自己的外甥放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