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吃席的幾個車夫聽著劉四的聲響，湊著熱鬧，聽了個糊涂。

‘祥子，是怎么了？怎么就挨劉四爺罵了？’那幾個愛扯話的車夫們嘀咕著猜開。

李樣，因著他的發達、和發達后表現出的大方，在車夫們的圈子里依舊有著地位。很多人和車廠的車夫對他好奇。

所以那些車夫們，趁著有空隙，且又不怕被當事人聽見，他們就著李樣的軼事下酒，聊的放肆，殺殺為劉四‘泡’一天車的悶氣，也散散精力。

虎妞也聽著了。

她雖然按著囑咐沒管劉四爺的瞎嚷，可她對付得起這幫住車廠的窮車夫們！

虎妞的怒氣拐了個彎，沖著這群可欺的車夫們去了。

“酒菜堵不住你們的嘴，非扯著話在背后嚼舌子，顯得厲害？”虎妞毫不客氣。

車夫們有心沖她，也沒敢叫喚，平日里收車管賬的可是虎妞！被一個女人這么罵，他們臉上有些張不開，不過好在是一群人挨了罵，而不是自個單一個，他們有理由不反罵回去。

要怨就怨他們是車夫吧，什么玩意兒都可著欺侮到他們頭上。

眾人沒了聲，只有一個車夫出聲調著面兒，“虎妞，我們就是隨性扯扯閑盤，敗下精力，沒別的意思。教一整天的這么白‘泡’著，氣力可不就得尋個出口？既然你放了話，我們也就不聊這個了。”

“有精力可著到處去，我管不著，就是甭在我這兒擺些閑話！”

車夫們沒接她的茬兒，默默的喝著酒，拿著劉家的酒撒氣。

虎妞見沒人敢再說什么，也散了那點兒惱火，自顧自回了屋。反正看那些在席上打牌、喝酒、咒罵的，一時半會倒也不用收拾。

她回屋拿李樣送她的吊墜，抓在手上細細的看，提著對李樣的信心。

……

另一邊，往陸六胡同二號院子走的李樣。

他沒預想中的那么閑暇。

人還沒走到院口呢，就聽到一陣亂七八糟的哭喊聲。嘔啞粗糲，跟鬼哭狼嚎似的，十分難聽。

李樣湊近了瞧，嘿！這不是之前領了撫恤的成員家屬么，這么全都穿得破舊、臉上帶傷的跪在他門口哭著呢！領頭的那個他倒不認識，穿的一身嶄新長袍馬褂，紅著臉，也在瞎叫喚著什么。

難不成是他手下的人打得？吵是吵了點，可也不至于吧！他的手里怎么可能帶出那種壞玩意兒。

不過李樣雖然不太信自個的猜測，可依舊被帶的，把壓底兒的火氣拉了出來，他腳步很快向院子里走去，打算先安撫完家屬，了解情況后，再決定要不要收拾手下的人。

那領頭的看見李樣這么個穿著的人兒接近，當即上前把手抓向李樣的手腕。

啪。

李樣有些不悅的拍開，他嗅到股很濃的酒味。

李樣還沒開口安撫，那人卻先哭喊上了。“我家劉大死的慘啊，被人拉去報名，本想著脫離拉車了是個好，沒成想卻是個替人賣命的活計！沒上三個月就死啦！”

李樣打量上了這人—身量比起他的那些手下們也不承多讓，站得搖搖晃晃的，臉也紅著，話卻很清楚。

“你們在這兒做什么，那些傷是怎么個回事？”他之前給了那位不幸喪生成員三百大洋的撫恤。而且承諾后面的三年，家屬每月都能從公司賬下領到二十塊大洋。按理來說這也足夠一個家庭富足的過上些年了。

看到李樣回話還算溫和，有商量的意思，那醉漢起了精神氣勢。“我是劉大的爸爸！替他的命來討債！你們合約上明明寫的是一千零二十塊大洋，憑什么只給我們三百！這點夠干什么？這可買不了我家劉大的一條命。”

聽見門口的吵嚷交談，院內的人終于不裝不在了，打開了大門。

“李先生！大有出了門來，他沒管那些人等，伸手去攙因吃席身上也有幾分酒氣的李樣。”

那人用身體擋著，“今兒沒見著錢，誰也別想進去，誰也甭想出來！”

李樣無奈，但他有愧也沒了怒氣，“請節哀順變，事情出了意外，我們也不想這樣。一千多的大洋不會短你們一個子。只是除了直接給的三百，其他的需要分期領上三年，防止某些悲劇發生。”

窮人乍富可不算好事，李樣前世看多了這種背景下的悲劇，他不想讓自己下屬的家人遭遇上，所以在條款上為此特意擬了草約。

“我可不管什么亂七八糟的，一千多的大洋，我只見了三百！快點拿出剩下的來！不然我可去報官了！”那人看李樣好說話，大聲噴著話，手順著習慣氣勢就要上來扯李樣，可被一旁的大有瞪著退縮了，只好悻悻然的揮了揮拳頭。

局面眼看著是說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