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安撫(下)
- 駱駝祥子:我就喜歡虎妞怎么了!
- 行遠行易
- 2234字
- 2023-12-12 02:17:49
大抵是晚上九、十點多時,拉晚兒的車夫也全收了車。住在人和車廠的散座車夫們,也都打完了牌,喝罷了茶酒歇下了,他們明兒一早還得去拉座兒,不敢玩的太過放肆。
虎妞把一眾車清點完畢,落了鎖、記好了賬,總算是解決完了今兒的事。劉四爺打牌還沒回來,虎妞明白她爸爸肯定是又打出了興致來,不打個通宵不罷休,今晚不會回來了。
虎妞松了口氣,她不是怕她爸爸,總的來說劉四爺還是虧欠著她的。
畢竟她年輕時也不是沒人提親,但那時人和車廠還建立不久,如果車廠還要在皇城腳下這種地方立足,少不了她的幫忙,劉四爺就把那些人全拒了,拖著拖著,就拖到了現在。
所以近些年來,論其他的東西還好,只要是與婚嫁有關的事兒,劉四知道了都會和虎妞吹胡子瞪眼,根本提不得也碰不得,虎妞不想在這種時候和她爸爸鬧不愉快。
此時一直在廚房里熬著的一大碗濃米湯也熬好了,虎妞又切了個白菜絲糖醋涼拌,片了盤火腿片,配了碟蘸料,還有早就買好的羊頭肉、硬面餑餑擺盤,醒酒的餐食就弄好了。她把這些東西用托盤端了幾趟到廂房桌上。
虎妞轉身拉窗開燈,關上了門。
她的屋子盡管已住了十來年,家具也不算多。一張還算寬大的床,長凳寬桌,兩個鎖著的木柜和一只燃著碳的小爐。虎妞從其中一個柜子拿了瓶白干。
李樣在躺著。
他不知道是迷糊中把這當成了自個的家,還是無所謂這是虎妞的房間,直接就睡下了,鞋也沒脫,被也沒蓋,直接仰面直挺挺躺在床上,臉上皺著,怕是睡得也不好。
虎妞瞧了一眼,怕李樣他餓壞了,忙叫醒他。
“祥子,醒醒,醒醒。”虎妞輕拍李樣的肩膀。
李樣隱約中聽到有人在叫他,他醒了過來,摸著半坐起身,還沒看清東西,只覺頭暈得厲害。
虎妞趕忙扶了下,她從另個柜子抽屜中拿出替換用的枕頭,墊在李樣腦袋后,讓李樣半躺得舒服點。
“你酒醒了沒,吃些東西會好受點兒,來。”虎妞舀了一小碗濃米湯端給李樣,“醒醒酒,也先墊墊,別傷了胃去。”
李樣直把米湯接了過去,有些愣愣的小口咽著。他現在腦子還沒清醒過來,只記得自己個兒去了天橋調節調節心情,然后好像是去叫車來著,怎么人會在這兒?他靠著枕頭,瞧著燈映下虎妞關切的神情,又咽著嘴里的米粥填補空蕩的胃,只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李樣猶豫下,放下喝空了的碗。“虎姑娘,我怎么會在這?”
“我倒想問你呢。你要不是被人瞧見了,差點醉倒在街頭。祥子,你什么時候酒癮這么大了,還是最近遇到了什么?都可以和我說說。”虎妞神情愈發柔和、親切。“頭還暈著嗎?我再給你打碗米湯。”
虎妞拿過李樣手上的碗,又回桌上裝了一碗。
李樣望著她忙活的動作,動起身來下了床,挪到桌前。
“最近是有點不大不小的事情,都解決了,只是有點兒不痛快,說來話長。”李樣悶聲說著。
虎妞把湯碗遞給李樣,再把解酒的糖醋涼拌白菜絲和冷食切盤推到他桌前,自個也坐下。她把酒打開,小喝了一口,也不說話,關切的望著李樣,擺明是要耐心聽個明白。
李樣用筷子挑著虎妞給他準備的菜食吃,體味著這一幕,好像那點兒米湯不只暖了他的胃,還使他感到股暖心、慰貼。
平時有很多話他憋在心里不痛快,但在外面作為車夫兄弟會的‘李先生’、礦業的負責人,時時刻刻負著這個擔子,決定所有事情,他著實疲憊,又不好找人述說。
成員們崇拜他,認為他運籌帷幄,幾乎無所不能,最近卻也對他有所懷疑。這次回北平,在賠償完親屬、吊唁完那位成員的死亡后。已經有名老成員帶著其他三名新成員請辭。傷了的那幾位養傷的成員,畏于自個還在接受車夫兄弟會的照顧和傷費而沒有辭去,但也有了這個意頭。
一直跟著他的二程,從開礦的后半段,就隱隱疏離了他,態度轉向敬畏,近來連敬畏都缺乏了幾分。趙予仁只想約期到后繼續回大學完成學業,根本不在乎這些彎彎繞繞。
祥子原本的老朋友金嚴,也變了個樣,再也不調笑打趣他,口上叫得正經,人繃著股緊張而嚴肅的神情,相處時透著奇怪。
而常常跟著他的大有,到北平后,也去照顧受傷成員,和他們混在一起,或告假去陪家人,李樣愈發孤家寡人。
他始終是一個人,李樣從最近的苦悶中摸到這一點兒。
李樣想到這,他放下筷子,組織語言,隱去一些東西,緩緩的開了口。
情緒化做了溪流,慢慢的倘了出去。而不管是苦悶、焦慮、急躁、悔恨亦或者是迷茫,虎妞都照接不誤。她沒有開口,有些東西她不大明白,但情緒是共通的,她只需要傾聽就好。
燈光下的虎妞神情是那么的專注、可親,她就這么直望著李樣,低瓦的白熾燈燈光打在她身上,顯得她柔和了起來,不管是五官,還是其他的什么。
李樣不小心撞上她的目光,卻只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的心又莫名的跳了起來,那些情緒忽得煙消云散了,李樣的眼神開始飄忽,有些地方熱了起來。
李樣猛的伸手去夠那瓶白干,虎妞沒阻止他,宿醉后喝杯小酒也能解酒,更何況祥子現在的情緒不好,急需發泄。
“少喝些。”她依舊看著李樣,只稍勸了句。
李樣沒管勸,又或許他的注意力不在聲上。他一氣干下了半瓶的白干,虎妞嚇了一跳,起身去李樣身旁奪酒。
粗糙的和細膩的碰到了一起,一股勁兒沖破了束縛。
熱的環住了冷的,冷與熱交織。一人的酒氣變成二人的酒意。某些僵硬轉為柔軟,相當滑順而幾乎把握不住,而某些東西因著酒意而醒了起來。
氣息只剩下了極熱烈的一股,屋外的風聲呼冽,屋內也有了風聲,這風聲中夾雜著氣喘和喃呢。瀕臨餓死的野獸沉重的喘著,它終于捕到了獵物,張開嘴,牙尖扎進溫熱而顫抖的獵物,汲取著什么,野獸加快了速度,努力的大快朵頤。
仍不滿足的野獸巡視著領地的一切,它追逐著獵物,好似掌控著它,拿它逗趣,野獸奔馳起來,忽快忽慢,享受著獵物急促的嗚咽聲和顫抖著的臣服。
一切是那么的新鮮,那么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