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樣和金嚴商議好了事項，接下來就只需等著資金到位了。

現在距離二程帶著人手和資金回來還有一天時間。

天微微亮，金嚴從李樣的宅子中鉆了出來，被風一刮不禁打了個趔趄。車昨日晚時他就拉去車廠還了，還完后又回到李樣這兒接著商議事項，畢竟金額不小，到深夜才商議完畢，就正好住下。

二人昨夜討論著流程。要照金嚴來說，如果是他捐了這么大一筆錢，好說歹說也得開個慈善晚會或者慈善主題的什么玩意兒，叫上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的人顯擺顯擺。但李樣說什么也不肯，說是要低調行事。

低調？五千大洋怎么可能低調得起來？金嚴不以為然，這筆錢在捐出去的那一刻，就幾乎注定了以后各種大小捐款，都會接踵而來找向李樣。

也正是因為這點，李樣在了解完后，全權委托他明面上負責這五千大洋的捐贈，還給了他一百大洋的經費，五十大洋的酬勞。

‘事成之后，再有一百大洋的酬勞。’這是李樣的保證。

金嚴自然信得過李樣，他現在棉襖的內口袋里就放著一百五十大洋呢。胸口處裝了這么多錢，他差點路都不會走了。

“找院長敘敘舊去。”金嚴打算買一身好點兒的衣裝，再買點吃的用的去院里。雖然捐助走了明面免不了被刮，但好歹還剩有那么多不是？

他走向遠處。

李樣這邊，也已經穿戴整齊，穿著相當中式的大衣，在收拾客廳。

今天大抵就是曹先生會來拜訪的日子。

在原先祥子的記憶里，曹先生是一個性格活潑大方，言行一致而說話真誠的人。他說會來拜訪李樣這個曾經的黃包車夫，就真的會來，而不是客套或其他的什么。

照曹先生的習慣，慣例是在周五的下午訪客，教師么，學生們什么時候放假，他們也跟著解放。之前祥子只是拉曹先生去拜訪他人，如今自己反倒成了客，只是說世界很是奇妙。

李樣為著曹先生提前備好了禮物，在家中耐心等候。

……

門口傳來遠遠的小販吆喝聲。

好吃的梨兒曬成了干，檳子干、果子干來桃杏干，沙果干、海棠干來葡萄干！

一個挑著擔子的小販悠著嗓子吆喝。

這叫賣聲使人一聽就知曉是北平的衛貨挑，專買干果糖糕的。在北平的冬天，大街小巷里少不了他們。

既然真巧遇上了，李樣就準備出去買上一斤，他已經很久沒吃上干果了，有點兒想念。

北平的干果并不算貴，也許是因為這兒南鮮北果全俱全的特性，使得這些甜果干也能入平民百姓家。

“先生您要什么？”那小販看李樣走來，知道遇到主顧了，放下挑子，“果脯甜餅您要的這都有。”

“各樣果脯的都來點兒吧，湊足一斤就成。”李樣看著這些能引起他食欲的甜食。換做是以前，他會嫌這些東西太甜膩，來了這兒幾個月后，他就再也沒有這種奢侈的想法了。天知道，他現在甚至可以吃以前最厭惡的肥肉。沒辦法，這兒實在太缺油糖了。

“好嘞。”小販拿油紙利落的抓著各色干果，包好往自個帶的稱上一稱，剛剛好一斤，遞向這位照顧主。

李樣掏出口袋里的大洋給小販，等找了零后，就拎著這些甜食往回走。

待他回來時，剛巧曹先生也到了宅邸門口。

穿著一身黑袍馬甲的曹先生從黃包車上下來，看著李樣手里提著的油紙包，笑著調侃“祥子，你不會專程買東西來招待我吧，可用不著這么隆重。”

“剛巧遇到了買干果的，就出去買了點。”李樣邊打開院門邊笑笑。“曹先生隨我進來吧，車可以先停院子里，這就是我現住的宅子，裝飾還比較簡陋，請見諒。”

“有什么好見諒的，祥子，我是越來越好奇了，一年沒見你怎么變得文騶騶的了，還有了這么大的宅子。”曹先生一臉驚奇。他越來越好奇了，祥子是有了什么奇遇。接著他轉頭向拉車的那位黃包車夫，“錢可，你就先回去吧，不用在這待了，也免得受凍，晚上七點再來接我，先告訴高媽一聲兒。”

那老車夫哎了一聲算作回應，抬眼輕輕的掃了一下李樣，扶起車把走了。

他在曹宅也待了一段兒時間，聽高媽、小少爺，還有曹先生隔壁家的車夫老程都提過祥子這個人，一個沉默寡言，但可靠的大個子車夫。今兒聽著曹先生訪的客人也叫祥子，他有點兒驚訝，大著膽子抬眼看了一眼客人，那穿著氣質哪像個車夫？肯定是自個兒想岔了去。

他心滿意足了，像曹先生那樣的人物們，富有是應該的，曹先生的朋友也如此。但假使一個拉車的車夫也能富到如此地步，會使得他很不平。

老車夫哼著調子，迎著寒風回宅。

曹先生進了院子，院中確實像李樣說的一樣單調，一口大缸，一塊完整的石桌，幾個石凳，還有一顆細細的樹苗，眼瞧著剛載下去沒幾月。

整個宅子沒什么美學的影兒，建筑并不算新，只能說是結實。不過對于祥子來說，這兒應該不錯。他一向是追求實用的。曹先生看著宅院思索著。

李樣數著鑰匙正在開客廳的大門，他給曹先生備好的禮物，可就準備在這里邊兒。

“祥子，這幾個月你做什么去了？我記得西區這兒是不向外出租的，這宅子是誰予你住的？或者說你已經買下來了？”曹先生的疑問在李樣的耳邊游蕩。

“曹先生，我們進去再說吧。”李樣打開了門，向曹先生打了一個請進的手勢。“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清楚，我烹了茶，茶正熱呢，屋里也起了爐子，別把熱氣放走了。”

看著祥子那慢條斯理的樣子。曹先生只回了一個‘好’，率先進了屋，李樣隨后把門關上。

院內又重新恢復了安靜，只時不時刮著的風吹過，傳出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