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午時。

李樣的宅院內，一名兄弟會成員守著出入口，用眼睛警惕著一切。

他們敬重的二程先生已經完成了搜索。

臥室的衣柜掛架，沒有任何動過的痕跡。

書房保險、匕首手槍，也原模原樣的擺著。

不過東家最喜歡的甜酒，還擺在書桌上，東家每次前回宅都要小酌片刻，之前二程還住在這的時候，他常常被李樣叫來一同喝酒。

東家習慣每次酒后，都會把沒喝完的酒擺回酒柜，而不是大咧咧的就放在桌上。

難道東家是先進了宅子，又喝了酒，才被人叫出去綁架的？

不對，這樣槍就不可能仍然好端端的擺著，除非李樣醉到出家門不帶槍。

又難不成綁匪囂張到直接翻進來套人？不，墻壁屋檐沒有痕跡，更何況宅子可還有人，他問過林嬸，這位傭人睡得早，沒聽見動靜，但如果是直接套人，聾子也能被鬧醒。

不對勁，很不對勁。這位老教書匠的腦海里有著疑問，他推不出這次事件原本的模樣，這會干擾他的判斷和決策。

二程手扶著桌子，他把目光放在靜止的酒瓶上。

棕色玻璃制的瓶壁，反射著光亮，開口下一小塊地方，貼著不透明的洋文標簽和中字。內里的杯壁上還掛著因搖晃產生的酒液，在老琉璃吊燈下映射得很明顯。

他拔開軟木塞，用指節捏了捏木塞的上半部分，二程沒有感受到任何濕潤。

酒沒有被打開過，而是被人故意搖晃后擺在了桌上。

在李宅有出入權的，除了他，只有李夫人、東家和傭人。

看來他捉著了不對勁，可以先從內鬼入手了。

二程摸了摸腰間從不離身的小手槍，不動聲色的出了書房，招手叫來守在門口的幾位成員，向門房走去。

……

另一邊。劉四爺坐在輛還算穩當的黃包車上。

此時正是出門訪友的好時節，街上的車、人，都不少，顯得很是熱鬧。

車、人一多，需要避讓的次數也多，每拐一個彎，這輛黃包車上就會有水流拍打的撥拉聲。

那正是李樣送給他的好酒。劉四爺把它們在車座下放著，和其他些許不成意思的‘敬意’一齊穩放著，準備去拜訪一些故人。

就‘綁票’一事，在他看來不算新鮮，也好辦。他先從那個花舌子黃泰的身份入手，尋尋這伙人的由來。

如果對方也有直隸這塊道上的字號，自認倒霉咽下這口氣，老實給錢贖人就是。但若是野混混愣頭青和游盜，那他就送些錢去拜直隸這的門頭，講明白事，道上自然會‘內部’解決，強龍不壓地頭蛇，事情會變容易。

唯一擔心的，就是事兒不止是與匪盜有關，那，他就插不上手了，只能坐看事態惡化。

假若李樣真就這么死了，他該怎樣勸自個閨女改嫁？

路途不算近，劉四爺有足夠的時間分神。

虎妞的財產，也就等于是他的財產，等有上這么一筆足夠支配的錢，何愁幫虎妞招不上贅？自個身子骨還硬朗，到時候虎妞生了第一個男孩，再抱來跟自己姓劉，好好的養，繼承創下的車廠家業，也不是壞事。

只是到時候，要更警惕上，多拜拜碼頭，跑跑關系，避免再來上這么一遭…

劉四爺在黃包車的搖晃下閉目養神，思維點對點的凝結。

黃包車漸漸遠離駛向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