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點，常文江跟小趙、老陳三人窩在一輛黑色的桑塔納中，盯著小區的入口處。

從J國回來已經半個月了，常文江和小月又進入到了從前的生活節奏中。葉子杉與常文江倒是保持著聯系，經常來電話叫上常文江和小月兩人吃飯，三人很有默契地把J國發生那驚心動魄的經歷緘口不提。葉子杉最常做的事就是讓常文江幫他介紹一些地面上的，例如工商、審計部門的人給他認識。常文江總是感嘆，他對葉子杉的人品還是持肯定態度的，但歸根結底是個商人。

卜小非經常把自己參加J國大學生足球聯賽的照片EMAIL給常文江。通常附帶一些留言，很有顯擺的意思。常文江也會很有興致地回復他：

“蘿卜啊，你能不能別老是發些你的精妙過人射門什么的，來點別那么臭屁的好不？”

“沒辦法啊老常，隨便一抓就是這種鏡頭，我也很糾結啊。”

“回來吧，現在中國聯賽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再等等，等足協把黑哨都辦了就回去。”

“你就直說不想回來就完了唄……”

至于顏佳笑和何怡信那邊，常文江難得地有些膽怯，并沒有給他們打過電話。臨分別時他曾叮囑何怡信，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話隨時聯系自己，但卻一直杳無音信。

白天接到了轄區內小保安李晨的電話，說這兩天有一輛白色面包車總是在小區門口徘徊。常文江經分析，很像是偷車團伙在踩點。晚上拉上小趙和老陳來小區盯點兒了。本來常文江是約好和小月晚上去看看房子裝修的情況的，于是短信給小月，倆字：加班。

小月回：了解。

“文江你可以啊，白天搞了一天普查，晚上還來這盯。不累啊你？”老陳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白沙的味道在車里彌漫。

“那怎么辦呢？老周把我白天的事都安排滿了。”

小趙顯得很羨慕：“我覺得挺好的，老周這是有意培養你當他的接班人啊！”

“恩，可是我覺得是因為我沒給他帶鮭魚壽司。”

小趙和老陳想了想老周的性格色彩，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夜更深了，手表的兩個指針重合在數字十二上，白色面包車還是沒有出現。老陳和小趙已經開始哈欠沖天。常文江看了看他們，讓他們兩個先迷一會。盡管他眼里也都是血絲，但據他的經驗，今天是這個團伙動手的日子。不打掉他們，他回去也不會睡好。

常文江的頭隱隱作痛，可能是沒休息好的原因。他雙手扶在方向盤上，下巴枕在雙手上，隨著疼痛感越發的加強，他把一只手抽出來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但卻絲毫不見好轉，心里唯一只盼望著目標快點出現，早點把這件事了結一下。

開始是一跳一跳的疼，像是得了重感冒一樣。慢慢地，演變成了不停地抽痛。常文江耳朵里嗡嗡地響，對一切身外之事已經無暇顧及。突然間，閃電般地在他疼痛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副清楚的畫面。

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開著車前的小燈駛向小區門口。

畫面非常清晰，但只是一閃而過。馬上被隨之而來的更大痛感所淹沒。常文江捂著頭，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的，一只手把副駕駛座位上熟睡的小趙拍醒。

“怎么？出現了？”小趙被常文江一拍，一個激靈醒過來，先看向了小區門口，路燈照射下，沒有一點動靜。李晨保安室的燈為了配合早早地熄滅了。

“老常，你怎么了？”小趙看到常文江的樣子，忙把老陳也拍醒。

常文江捂著頭，說不出話來，老陳問：“頭疼？一定是勞累過度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我們兩個盯著。”

常文江搖頭，憋出一句話來：“看到面包車了嗎？來了，你們做好準備行動。”

兩人迷茫地看向小區門口，小趙說：“糟了，他出現幻覺了……看來病得不輕啊。”

老陳也納悶：“沒聽到集結號啊……文江你先回去吧。要不先去急診看看？”

常文江此時頭痛開始漸漸減輕。他大口地喘著氣，嘴唇被牙齒咬出一排印子。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滲出。自己心里對剛才腦海中出現的畫面無比的詫異。難道真得是幻覺嗎？

頭痛消失了，常文江擦干汗，搖搖手：“我沒事……”

突然，一束并不強烈的光線出現在小區門口，隨著光線的移動，露出了它的起源地方，一輛白色面包車出現。這個情景讓常文江瞪大了眼睛，竟然與剛才腦海里的畫面完全吻合。面包車繼續移動，在駛進小區那一刻，司機按滅了車前燈。停在了一個并不顯眼的角落。

小趙張大嘴：“老常，你怎么看到它來了的？”

常文江搖搖頭沒說話，三人同時伏低身體，盡力將自己隱藏地很好。

面包車沒熄火，車門被緩緩拉開，一個人影貓腰下車，出現在三人的視野里，鬼鬼祟祟地走向樓群里停著的自行車。

三人繃緊身體，蓄勢待發。小趙嘿嘿樂著：“來吧親愛的，動手吧。”說著口水留下來了，滴在老陳身上，老陳伸手擦去，臉上露出惡寒的表情。

常文江低聲說：“注意，他一把自行車搬上車我們就動手。”

人影搬起一輛自行車，轉頭向面包車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回頭又放下，小趙一愣：“他發現異常了？這么警覺？”

人影把自行車放下后，撓撓頭左右打量一下，又搬起旁邊一輛山地變速跑車。老陳罵道：“媽的原來是想挑挑，反正結果都一樣，搞這些形式主義干什么？”

人影終于將自行車搬上了面包車，常文江低喝一聲：“動手！”

這時，離得最近的樓門洞里傳來一聲大喝：“動手！”立刻從各個樓門中涌出無數的人流，手里拿著掃帚、搟面杖、扳手、癢癢撓之類的重武器。潮水般地將偷車者與面包車團團圍住，偷車者顯得很慌亂，似乎想逃跑，在發現沒有退路后，絕望地抱頭蹲在地上。

一位老人推開眾人走進圈內，手中拿著的的東西明晃晃奪人雙目，冷森森要人膽寒，仔細一看，卻是極具殺傷力的——家用電器——大號手電筒，來者非別人，居委會孫大爺也。

司機早就被人們揪下車來，抱頭跟自己的同伙蹲在一起。

孫大爺仰天長笑，空著的手捋著自己的花白胡須，常文江三人剛從目瞪口呆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小趙說：“這老爺子有點兒廉頗的意思啊……”

旁邊人群中有人湊趣：“孫大爺，何故發笑？”

老陳嘀咕：“廉頗改曹操了……”

孫大爺手電平端，指向蹲著的兩人：“為堵汝等，吾街坊眾人藏匿至夜半三更，汝二人今束手就擒，更待有何話說？”

蹲著的一個鼓起勇氣問：“大爺，您說的嘛啊？”

孫大爺干咳一聲：“你們兩個年紀輕輕不學好，偷自行車？偷老李家的還不行？還回來換我們家二小子的山地車……”

老李在人群中咳嗽了一聲。

孫大爺繼續問：“……說吧，你們認打還是認罰？”

“認打怎么說？認罰怎么講？”

人群中有人搭話：“認打我們把你倆燉了，認罰罰一億美金……”相聲聽多了這是。

常文江等三人分開眾人走進圈內：“好了街坊們，這事交給我們處理吧。”眾人一看他來了，紛紛點頭讓路，常文江看著小趙和老陳給兩個偷車賊戴上手銬，押上車，轉頭向孫大爺比劃大拇指：“行啊孫大爺，寶刀不老啊？”

孫大爺得意地點點頭：“小常啊，我早說過，我去你們所當個指導員什么的富裕。”

常文江叮囑大家以后遇到類似問題要相信警方后，遣散了眾人，開車回到派出所，小趙和老陳帶兩人去做筆錄。常文江穩當下來，腦子里就一個念頭，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面包車來時，我腦子里出現的詭異預感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