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間地壟邊。

秋日濃濃，萬物收斂生機。

張楚嵐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著手里的螞蚱，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秋后螞蚱，沒有多少時日能玩了。

看著地里，用金光包裹手指，以指作犁，在地里瘋狂來回往返的張予德。

深刻體會到了爺爺說不用牲口是對的，老爹可比牲口強多了，不僅又快又好，看樣子還可開心了。

心里有了些許大不敬的意思，雖然想要克制，但念及張予德平日里的行動式教育，心思還是猶如野草般蔓延開來。

“老爹他……真的好像一條狗啊。”

“而且，修為深厚身體這么好，應該還能再干幾十年吧。”

可憐地里為了這個家奔波的張予德還不知道，兒子已經開始考慮他的養老問題了。

天真以為張楚嵐是為了陪他才會在田邊一蹲就是好幾個小時，想著以后再用膝蓋頂張楚嵐肺的時候少用三分力吧。

父子之間就這么彼此念著對方，和諧共融。

………

這邊父子歡樂多，那邊師徒正交心。

“師傅，不用繼續做了。”

姜知魚滿臉疲憊，睜起的眼睛卻明亮異常，道爺我成了。

揮手制止了張懷義還要往自己身體里塞東西的舉動。

疼痛倒是次要的，主要是那種異物在自己身體里亂竄的感覺不是很舒服。

有些意猶未盡的張懷義，抿了抿嘴，略帶可惜的說，“怎么，受不了了嗎？””總不會是你已經悟出來了吧。”

強忍著問候張懷義知不知道一千減七等于多少的沖動。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姜知魚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或許不光是給張懷義聽，更是說給自己聽的。

“其實您第一次對我用這種所謂的神明靈的時候，就已經在我體內留下了足夠的信息了。”

“只要我靜心觀察，哪怕不用您再次打入炁團，也早晚能有所得。”

“后面的純屬是您存心誘導我去請求配合的吧。”

姜知魚不得不承認張懷義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并且是讓自己主動心甘情愿的按照他所設定的路線走。

就像在驢的前面吊上一塊胡蘿卜一樣，正常的驢知道彎腰去吃，但如果是人犟成的驢話，則會奮力追趕難以實現的目標。

貪嗔癡，三毒。果然厲害。

當初趁著張懷義心猿放縱，歪坐蓮臺，輕慢正果。自己趁機狠狠敲了他一鞭。

這是張懷義的失誤，也是姜知魚的勝利。

一個有望競爭天下第二的人，被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敲碎了骨頭。

雖然看似姜知魚平淡對待，但面對張懷義伸過來的橄欖枝時，還是對神明靈動了貪念。

到底是溜了神，著了道。就像拜師時張懷義說的謹守靈臺，莫讓黃風大王逞兇，破了玄關一般。

這股半個月前遲來的三昧神風，到底是讓剛剛達到新的巔峰的姜知魚遍體鱗傷。

言語放肆妄動七弦，靈臺蒙塵仍不自知。

張懷義到底是多吃了一甲子的鹽啊，姜知魚這條魚被他拿捏著鹽一漬，就脫了水分了。

正如眾所周知的那般，腦子也是汁。

姜知魚是菩薩果不錯，可就算是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在西游記中也會被身為凡人的烏雞國國王，一條繩捆了，送在那御水河中，浸了個三日三夜。

雖然張懷義不是像自己吹牛說的那般，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的對張之維進行了教育板正。

但確實給對方帶來了警示作用，平日里看著不起眼的師弟卻背著人偷偷磨了多年的刀，就等著抓住機會囊他這個師兄幾刀子。

即使被三下五除二解決后，張懷義腦子一抽觸碰張之維的雷囚，硬生生的快被烤焦了。

可在揍了張懷義一頓后，張之維真的悟了，不再一味的囂張了。

張懷義這老家伙除了心黑手黑抗揍外，還是有點東西的。如今風水輪流轉，輪到了教育板正姜知魚。

“那你悟到神明靈了嗎。”張懷義不再表現出玩笑嬉鬧，臉上掛滿了沉靜，問出了和剛才同樣的問題。

“沒有。”面對兩次含義相同卻又不同的問題，這回姜知魚沒有猶豫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但我悟出了自己的東西。”

一團金色炁火燃在姜知魚手中，空氣被灼燒的瑩光點點。

這些螢火粉塵，像極了張懷義用過的神明靈，但卻是另一種從屬了。

金色的炁火含蘊著姜知魚自幼修煉金剛長壽功打下的根基，金光咒的正一真炁，陽五雷法的陽炁。合在一起燃焚出瑩色華光。

“你說的故事很精彩，但我并沒有假意引導你。”張懷義看明了姜知魚是真的從瑩光中悟到了自己的法門，但對他說的話，表示都是污蔑。

“哦，那你說什么是真的。”

“真的就是，你確實像極了張之維。”“如果你能和年輕時的張之維過過招就好了。”

“可惜，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

一臉唏噓的張懷義，發出情深意切的感慨。

“我未必會輸，我也只會是我。”

看著姜知魚一副‘信我啊’的表情，張懷義愣是一點沒信。

我信你個鬼啊。我就開個玩笑，你當真了。

這個孽障真是得到機會，就開始胡言亂語說騷話了。

他一直這么勇的嗎？

“當年我也是這么想的，才被師傅哄過去的。”對于坑徒弟這種事，張懷義表示大家都是這么來的。

師傅不坑徒弟，哪里會是好師傅。

當年師傅教了他雷法后，親自指導煉了一陣，就找機會讓他挑戰張之維了。現在自己可是給了雷法不說，還贈送了神明靈的禮包。

念在姜知魚鞭醒自己的份上，特意費心的叫醒他蒙昧的靈臺。

這還不可以的話，只能說明人和人的體質是不一樣的了。

“能說一說為什么不要我的東西嗎？神明靈不好嗎。”

張懷義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按照姜知魚的天資，悟出自己給開了后門的改版神明靈，不是什么難事。

畢竟東西都塞肚子里了，連姜知魚的全身上下也被打通透的差不多了。

可這才剛剛塞到第五遍，就跳出了自己規劃的路線，未免過于果斷了。

本來想等刺激個十來遍，再心發善良的不忍徒弟受苦，放過他的。

但既然早就明白神明靈的強大，怎么能忍住不學呢。

單純的離生妙樂可不一定能這么敏銳的做到如此。

難道就憑他姜知魚修全真道，戒色都能扛住嗎？

姜知魚給出的答案卻很簡單，“因為我只能吃一碗粉，裝不了第二碗了。”

自然淳樸的回答，讓張懷義無法說教。

雖然沒有悟出所謂的神明靈，但姜知魚確實獲得了一些東西。

不過不是全盤接受，而是選擇調出某種與自己相性穩合的特性。

相比起張懷義版神明靈對炁梳理的功能，那種純化炁的能力才是姜知魚一直心動的東西。

姜知魚一身的根本便在于純陽之炁上，后面所學的功法也均為偏向陽屬。

之前和張懷義對決時，張予德驚嘆姜知魚的雷法迅猛，同時暗含某種爆炸效果。

其實并不是姜知魚對自身雷法進行改變的原因，而是利用純陽之炁使金光擁有著某種活性。

對張懷義攻擊過去的特定金光破碎之后，并沒有像平常一樣消散，它們化作了細微的傘狀粉塵晶體，漂浮在張懷義周身，以及姜知魚和張懷義之間的路徑上。

本身便碎裂成肉眼不可視的大小，又因為被姜知魚對張懷義攻擊故意產生的風塵所掩蓋，所以沒有被注意到。

這些金光晶體經過雷法觸碰后，會再次激活它們的活性，出現類似生命性的現象，對雷電屬性有著快速傳導的體現，同時也因雷電快速通過，會導致這些金光能量過載，發生爆炸。

所以姜知魚的掌心雷和雷幕的形成速度，傳播速度，才會格外的快，而且會有爆炸威力的加持。

這很柯學。

正如炁這種東西，在這個世界神妙的存在著。

純陽之炁產生的活性在姜知魚看來不用歸結到量子力學當中，將它比喻成磁場和生物電更加合理。

就像天地間最大最強的純陽之物，不就是頭頂帶來萬物生機的太陽嗎。

本身這種活性，就是從性命外顯形成的金光中所引導出來的。

相當于生命造化所成。

如果本就是精純象征的純陽之炁再加以從張懷義哪里學來的純化手段，會得到什么呢。

姜知魚得到了一種奇怪的陽炁，其中的活性物質極其活躍了起來。像是種子在陽光下萌發了一般。

道家《列子》一書中描寫了有和無之間的五種狀態。

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先天五太。

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

陰陽交合，混而為一，自一而生形，形而有質，而未成體者為太素。

姜知魚挪用手段造就的這團炁，便與太素的狀態相合，有形有質，有根有本。

但過于虛和，如同一枚桃子。已有桃仁，卻不長多少桃實。

可這種狀態，又巧妙的能與金光咒結合。

金光咒，精于性命。分開來看三字，金，光，咒。

在西游記中祭賽國一篇，此時西行過了大半，消滅了二心，已有不俗功果的行者，對金光二字有言，金光二字不是久住之物。金乃流動之物，光乃閃灼之氣。

放到姜知魚這里，確是也可正應妙處。流動之物故能塑造形態，閃灼之氣故能扶正克邪。

咒，這種東西往往是正邪皆可，無論是祝福還是巫毒，都可應用。

本身便是一種科儀靈軌，齋醮道場的簡易處理。

所以天師府的道士才能以密傳咒語引導出金光應用，并且約束住金光久住。

姜知魚倒是也沒有背著張懷義獨自研究，這其中蘊含著另一個世界帶來的功法所產生的炁。有人能解讀的可能非常小。

何況有著張懷義在，外一發生意外，也能救一救。

畢竟是師徒，總不會不嘗試管一下姜知魚死活吧。

好歹是個保險。

姜知魚捏緊手中那團炁火，以金光為體，引導類似太素的活性進入。

火焰好似面團般柔軟，流沙般絲滑，又如泥漿般細膩。在指縫中擠來擠去。

一旁的張懷義則感覺到姜知魚手中有著性命靈光在劇烈閃耀，貌似有種了不得的東西要產生了。

這種感覺上一次，還是悟出炁體源流后，和四哥無根生分手時，對方交給了自己一團神明靈的炁。

正是那團炁，被自己以炁體源流研究多年，才有了點成果。

本來想再研究研究，等死之前才交給張楚嵐。

沒想到自己會收徒弟，也沒想到會傳給他，更沒想到對方還真鼓搗出來了些門道。

姜知魚將扭曲凝聚的金光托在右手上，在他的注視下，形成了一只松鼠的模樣？

并且活靈活現的瞅著姜知魚，不是簡單的金光化形產物，也不是死物，它有著活物普遍擁有的靈性。

這算什么？

生化版神機百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