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媽媽是老虎

1

媽媽真壞！

卓小拍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很不開心地嘟噥一句。他沒意識到，這不是睡覺的時候。該干什么的時候干什么，媽媽很講規矩和規則。

他坐起來，第一眼看見窗臺上的含羞草——剛才就是看含羞草時不知不覺睡過去了，像小狗似的靠著床邊連被子都沒蓋。

花盆里含羞草蔫蔫的，沒一點兒精神，枝葉不茂密，羽毛狀的葉子很多都發黃了。這是花花姑姑一年前送給他的。看到含羞草，小拍就會想姑姑；想到姑姑，他心里就會涌起一陣快樂。

小拍很喜歡姑姑。果果爸爸和花花姑姑雖然是兄妹，但他們太不一樣了。爸爸長得胖，姑姑跟幼兒園又年輕又好看的李老師一樣不胖不瘦。爸爸不太作聲，姑姑愛說話，而且說得又快又好玩。爸爸很少放聲大笑，笑起來像在敷衍人，姑姑愛笑，笑得“咯咯咯”像溫暖的太陽——小拍覺得李老師笑起來像月亮。

為什么姑姑的笑臉像太陽？他想，姑姑的臉總是紅紅的，像打了胭脂。幼兒園小朋友和老師每次演節目都要搽胭脂。姑姑用不著搽，可能她都不知道胭脂是什么東西。

還有，爸爸什么事都不做主，自然也不敢跟媽媽頂嘴。他跟小拍像被媽媽管著的兩個男孩兒。姑姑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媽媽頂撞一點也不軟。卓小拍知道，敢這樣對媽媽的人好少。

小拍喜歡花花姑姑，還有一個原因。她在熱帶海島的老家大山里養了很多很多烏龜，而且稀奇古怪。她每年都會到江南這邊的城里來，把烏龜賣給花鳥市場。城里許多人喜歡養它們。

山里搞養殖的人很多，有人養野雞、竹鼠、狐貍，還有養黑黑大蛤蟆的。那些動物雖然很賺錢，姑姑卻不養。卓小拍兩年前回老家，雖然時間很短，年齡也很小，但對姑姑的養殖場記得很清楚很清楚。好多池子里養著不同的烏龜，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和花紋，他眼睛都看花了。烏龜們有的在水里追逐戲耍，有的趴在枯枝或岸上曬太陽，還有的爬上沙地生蛋養寶寶。這些“小朋友”還喜歡聽主人唱歌——她一邊干活一邊唱歌，烏龜們全豎起腦袋，一個個又安靜又認真，像特別特別忠實的粉絲。聽說，姑姑把歌錄下來放給它們聽，它們會生氣，不愛聽放的歌，不愿當錄音的粉絲。“它們可聰明了！”姑姑告訴小拍。還聽說，每次它們被裝車拉走、離開養殖場的時候，姑姑都會掉眼淚。

姑姑把烏龜當小寶貝，呵護得什么似的。連她的女兒、小拍的表姐苗苗都吃醋，“我不是媽媽的心肝兒，烏龜才是”。

烏龜進了城市，被城里人捧在手心里當寵物，姑姑說想想就開心。她可不愿意自己養的寶貝們像狐貍呀竹鼠呀被人血呼拉拉地扒了皮做成衣服，或者當作食物吃進肚子。

上回姑姑帶來這盆含羞草，小拍可喜歡了。他覺得含羞草最神奇，吹一吹或者碰一碰就會縮攏葉子，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下來。爸爸媽媽種在盆里的海棠、吊蘭、多肉植物，還有院子里的玫瑰、繡球都不會。卓小拍試過所有的花草后就肯定了，她像人而不像植物。會害羞的一般是女孩子。幼兒園同班的雨萱最膽小最怕羞，有時遇到什么事兒就會低下頭掉眼淚。所以他覺得含羞草一定是小女孩變的。

姑姑拿來的含羞草顏色翠綠、枝葉繁多，還開著兩朵小花呢。不過花兒很快謝了。小拍還記得花的樣子——絨絨的、萌萌的。姑姑讓他好好對待這株遠方來的花草，還說你對它好，它會越長越茂盛，把你當朋友陪你玩兒，還會給你開出許許多多漂亮的花朵。

卓小拍6歲了，不胖不瘦長得很勻稱，一雙大大的眼睛像媽媽，顯得聰明機靈，可就是好動貪玩。就為這經常被媽媽批評。姑姑了解他，知道他喜歡玩，也喜歡跟他玩。一邊笑一邊鬧一邊玩，多開心啊。小拍想，媽媽要是像姑姑那樣就好了。

卓小拍跟含羞草果然成了“好朋友”，她代替了姑姑經常跟他玩。他跟她說心里話，逗著她害羞，還耐心地等待她悄悄舒展收攏的葉子——她以為他不會發現，其實他全看在眼里了。哈，哈——

只是好景不長。小拍每天認真澆水，還用小豆子模樣的肥料給她施肥?？墒撬褪情L不好，狀況越來越差，有段時間還差點兒枯死了。小拍又傷心又害怕。爸爸說水澆多了會淹死的，肥料下多了也會嗆死。他就不下肥了，改成隔兩天澆一次水，還是長不好。

怎么回事呀？她不高興嗎，她不喜歡我了嗎？生氣也不能生這么長時間啊?！氨热缥?，生氣一會兒就好了?！彼?。

聽爸爸說，花花姑姑又要來了。小拍又高興又擔心。含羞草長得不好，怎么跟她說呀？“姑姑不高興，說不定就像含羞草一樣，不跟自己玩了。”剛才小拍很犯愁地看著含羞草，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2

卓小拍為什么生媽媽的氣？原來是美夢被打斷了。

剛才做了這樣一個夢——

他趴在窗臺上，睜大眼睛盯著花盆。半枯萎的含羞草僅剩幾片翠綠葉子，他不敢用手碰，怕碰疼她，怕把那一點兒綠色也碰沒了。

忽然，一個細細的聲音傳來，“小拍拍，你在看我嗎？”

果然有小姑娘藏在花草里。他趕緊回答：是呀。你是誰，你在哪里？

聲音又傳來：我是小花仙，就在你眼前呀。

卓小拍小心翼翼地問小花仙能不能出來跟自己玩玩。小花仙不見人影，只有細弱的聲音，說她好怕他媽媽。

小拍左右看看后小聲告訴她，媽媽這會兒不在。小花仙不信。他肯定地說真的不在，她才答應了。

“好，我這就來?！?/p>

不一會兒，含羞草的嫩芽尖里探出一個小姑娘的腦袋。哎呀，她像“哈利·波特”中的赫敏，仔細看看又挺像同班的雨萱。藍色眼睛，栗色鬈發上戴著鑲有許多亮片的魔法師尖帽，潔凈而淘氣的臉上有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

“哈。媽媽不在，我跟你一起玩?！毙』ㄏ尚ξ麖哪垩块g探出身子，說：“城里不好玩，帶你去我們的大森林好嗎？”

小拍高興地跳起來：太棒了！

她手中出現一支魔杖，輕輕一揮，小拍跟著她一起慢慢升起來。

花盆里半枯萎的葉子漸漸發綠，枝蔓也開始伸展：像藤一樣越過窗戶，順著墻壁爬進院子，接著四處散開。許多粗粗細細的根須像血管，在草坪上蔓延，越來越多、越來越快。藤蔓爬上燈柱、花臺、秋千架，院子里竟然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小拍跟小花仙從空中慢慢降落下來。

“拍拍，好玩嗎？”小花仙問。

他看看林子，覺得寂靜得讓人生疑，“好玩?？墒恰孟袢绷它c兒什么？”

小花仙不好意思地一笑，“瞧我大意了——”她揮動魔杖。忽然響起了小鳥兒的啼鳴，一群蜜蜂“嗡嗡”著飛來，幾只小松鼠在林中樹上跳上跳下。她又從天上扯下一片云，林子里頓時浮現一層薄薄的仙氣。

小拍“哈哈”笑起來，這才是他心目中的大森林。

“你最愛玩捉迷藏對嗎？”沒想到小花仙連這都知道。

卓小拍喜歡捉迷藏，男孩好像都喜歡。家里只有爸爸有時跟他玩這個游戲。可是爸爸太笨，當“偵探”總找不著“壞蛋”，而當“壞蛋”時，又總是很輕松被抓住。

在大森林里捉迷藏，太棒了！

“我找個地方躲起來，讓你一天也抓不到。”喜歡當“壞蛋”的他已經看準一個去處。那是一棵大樹，樹干上有條裂縫，自己正好能藏進去，然后再用一些樹葉擋住。哈哈，就是奧特曼來了也找不著！

“石頭、剪刀、布”之后，卓小拍果然當上了“壞蛋”。他信心十足，準備行動?！皞商健毙』ㄏ杀尺^身子，準備開始數數……

正在這時，忽然傳來柔柔的聲音“拍拍——”

卓小拍和小花仙頓時停下來，緊張地瞪大眼睛。森林里鳥不叫了，蜜蜂不飛了，松鼠也不跳了。

小花仙小聲問：“是媽媽？”

小拍不作聲。

“小拍！”媽媽叫聲變得生氣和生硬。

剎那間，小花仙、森林，還有小動物全都消失了。

……

本來是個多么美好、多么快樂的夢啊，其中的情景和小花仙以前從沒有夢見過，媽媽的叫聲把這一切都毀了。

“聽到了。”完全清醒過來的卓小拍回應著媽媽，沮喪地從床上下來趿上鞋，拎起桌子上的小書包。

出門之前他還回過頭，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窗臺上的含羞草。

3

“動作能不能快點？”

藍菡站在花園外的小車旁，看兒子拎著書包出門的懶散樣兒，皺了皺眉頭。上車前又把他蓬亂的頭發抹平，拉直衣領，“跟你說過多少遍，出門注意形象儀表?！?/p>

卓小拍不作聲，自行拉開左后車門，爬上兒童安全座椅，熟練地扣上安全鎖。媽媽遞過來一個菠蘿油和一盒酸奶，又檢查一遍安全鎖扣。

車開了。小拍從后視鏡看著戴墨鏡開車的媽媽。媽媽永遠是那么漂亮，那么時尚，那么優雅，真正的淑女模樣。哪怕在家里侍弄花草、做飯吃飯，她都像時裝模特兒一樣；哪怕是睡覺——小拍三歲起就不跟爸爸媽媽住一個房間，有時進他們臥室，床上的媽媽像個睡美人。而爸爸呢，用媽媽的話說像豬，有點兒粗俗。

這些話，小屁孩兒一般不會說，小拍在禮儀培訓班學了一年，腦子里灌滿了這些時尚詞兒。

媽媽和爸爸有時會親親兒子。媽媽總是用嘴輕輕碰碰小臉，小拍心想：你就不能重點兒。而爸爸親時，他卻會說：能不能輕點兒。因為胡子扎人——果果爸胡子不多，但也有呀。他知道媽媽的吻是符合禮儀的。

媽媽是大公司的CEO。小拍不知道什么叫“CEO”，爸爸摸了半天腦袋才找到兒子能聽懂的比喻，相當于學校的“班長”吧。幼兒園班上沒有班長，可是鄰居家上小學的玲玲姐姐是班長。她可厲害了，功課文藝體育樣樣優秀，像將軍一樣指揮班上的小朋友。

CEO媽媽在公司也像將軍。卓小拍去過媽媽公司一次，僅僅一次。她有單獨的辦公室，寬敞明亮，整潔雅致。跟媽媽走進公司大樓，他看到一路遇上的人都向她鞠躬問好，在格子間里辦公的叔叔阿姨們也會起立向她致意。她每每微微欠欠身子，回禮十分得體。爸爸也有單獨的工作室，桌上墻上柜子里比較亂，和同事之間很隨意，沒有過多禮儀。小拍被爸爸帶去過多次，還時常在單位餐廳吃飯。他心里更喜歡爸爸的設計院。

卓小拍這會兒坐在車上，忽然沒來由地用手在頭上胡亂搔幾把，抹平的頭發頓時亂得像小魔獸。他吸著酸奶，把菠蘿油塞進書包里。好幾次上課前，他都把它偷偷扔到垃圾桶里。媽媽不知道他早就不喜歡吃這種西點了。

今天是個周末，有寫字和英語兩門課。小拍最煩寫字課了，因為它又難又枯燥。它讓他挨的批評最多，也讓他哭得最多。對了，除了好動貪玩外卓小拍還挺愛哭，遇到批評挫折說不定就會流眼淚——無聲無息地大顆大顆往下落的那種。在“田字格”里，寫“中”“國”“口”還行，寫“多”“戈”“心”“友”就難了。田字格像只方盆，那些斜鉤、臥鉤、撇捺像盆里的泥鰍，想抓抓不住，不小心就滑開了、出格了。他心里不明白，有人說小朋友手掌肌肉還沒長好，不適合握筆寫字。還有，按照老師教的要求，爸爸寫的字好多也不符合要求。

有一回，他剛說出這兩個想法，便招來媽媽一頓批評。“你這么大時，隔壁玲玲毛筆字都寫得很棒，參加書法比賽獲過獎。你卻連鉛筆字都還寫不好?！毕旅娴呐u連爸爸一起帶上了，“看你爸寫得像啥？從小沒練童子功。懂嗎？”

媽媽永遠是對的。她的字寫得跟她人一樣漂亮。前面的批評，爸爸還爭了兩句，而后面的批評，爸爸憋紅了臉不敢作聲了。

媽媽沒有幽默感，爸爸有時有一點兒。他向兒子做個鬼臉，“女生就是比我們男生強。對吧？”

卓小拍也承認。雨萱這些女生唱歌、跳舞、講故事，真的很厲害，在幼兒園老得表揚。自己和壯壯、陽陽等男生在她們面前有時像呆鵝似的。估計雨萱長大了也會像媽媽一樣成為CEO。

想到這里，卓小拍更不自信了。

媽媽給小拍報了7個班，除了寫字、禮儀外，還有英語、畫畫、鋼琴、心珠算和樂高。除了樂高和畫畫外，其他課他都不喜歡。

7門課有的每周上一次，有的上兩次，課外還布置許多家庭作業。小拍沒有玩的時間。周一到周五下午4點，離開幼兒園就直奔培訓班。周末兩天上午下午都有課，寒假暑假和過節更是安排了許多課。他身不由己，每天被爸爸或者媽媽用車拉著，出那個素質班門，進這個培訓班門。晚上吃過飯到9點睡覺之前，就得在燈下做作業。

玩也是媽媽安排好的，每周兩次。去什么地方玩、玩多長時間，她計劃得很周全、很緊湊。而這些“玩”，一般也跟學習有關，比如博物館、展覽館、美術館。小拍其實更喜歡公園和兒童樂園。

只要兒子流露出不開心，媽媽就會柔柔地說：“I did it all for your own good（媽媽為你好）”“We can't lose at the starting line（不能輸在起跑線上）”“Don't be like your father（別像你爸爸一樣）”。

小拍只能無奈地說：“Yes.I know.”

其實果果爸一點兒也不差。小拍不知道媽媽為什么老把他當作教育自己的反面教材。爸爸是工程設計師，能畫出許多機械圖紙。在他的工作間和電腦里，小拍看過各種各樣的圖紙。有些圖紙經他一解釋，小拍就跟樂高課上學的傳動、軸承、杠桿等知識聯系起來。這可能是自己比較喜歡樂高課的原因吧——小拍覺得爸爸也很了不起。

“長大以后，我能像爸爸也不錯?！?/p>

有一次，小拍話剛出口，嘴巴就被爸爸捂上，“千萬別讓你媽聽到。不然咱爺倆就掛了！”

媽媽想讓兒子將來成為什么樣的人？科學家、大企業家、大明星、大律師……爸爸也說不清楚。小拍想：反正是最最最厲害的人！

媽媽在兒子身上舍得花錢。卓小拍有很多精美圖書和各種各樣的玩具，還有高檔的滑板車、平衡車，穿戴用品在幼兒園班上總是最好的，不少是限量版的。他個子長得快，有些衣服鞋子沒穿幾次、甚至還沒摘商標就小了。送給她的同事朋友，他們都開心得什么似的。有時還會捐給貧困地區的孩子，同事朋友群里會引來一片驚呼：天吶，可是限量版啊？！

小拍覺得“高檔”和“限量版”跟自己沒什么關系。差一點的車照樣騎，舊衣服破衣服怎么啦，只要能擋風擋寒就是一樣的。他知道這些話不能跟媽媽說。不然她又會把自己跟爸爸連在一起：讓我太失望了！

4

卓小拍下了培訓課回到家里，把書包丟在客廳地板上，接著臉朝下撲臥在長沙發上。

“我好累——”他用手墊著臉嘴里喃喃地說，不一會兒便發出深而長的呼吸聲。

他又做起夢來，這個夢跟前面的夢竟然聯上了。

……

清晨，天空上有玫瑰色的朝霞，院子花園里飄浮著一層淡淡仙氣，半枯萎的含羞草頂著露珠在地上慢慢抬起葉柄、伸展碧綠的葉片，一叢叢、一片片在草坪蔓延開，爬上秋千、爬上花架……

小拍蹲在草叢中看葉兒變化，用手指小心輕觸草葉，葉子迅速閉合、葉柄垂下。他趕緊縮回手指。

草叢間傳來輕輕細細的聲音。

他自言自語：我好像把她弄疼了——

含羞草枝葉漸漸放大，越來越近——呀，小花仙的臉藏在芽眼里。剛才果然是她在說話！

不一會兒，她從枝葉上跳下來，依然戴著魔法師尖帽子，淘氣地笑著，手上的魔杖頂著一個蓓蕾。“小拍拍——”魔杖在他面前晃了晃，杖尖上的蓓蕾突然綻放。她卻躲進了花里……

小拍驚喜地瞪大眼睛：呀——這是含羞草的花！

花朵似一個絨絨的球，放射出無數紫色花蕊，每根花蕊頂端都有一粒小小的白點。精致極了，漂亮極了。

“對呀。是不是很奇妙！”小花仙的笑臉隱顯在花球中。

他探出食指想去摸花，小聲地問：“不會傷害你吧？”

“你就試試呀?！?/p>

他格外小心地觸摸花球，輕輕地、柔柔地，因為那是小花仙的臉。原以為花也像葉子那樣一碰就會收攏，沒想到花球不但沒縮起來，反而更加燦爛——這不，小花仙在笑呢。笑得很開心。

突然傳來汽車的聲音。他們警覺地停下來。

小花仙小聲問：“是不是媽媽來了？”

小拍不作聲。

滿園含羞草紛紛閉合、垂下。小花仙慢慢縮回嫩芽尖處。小拍則躲到灌木后面。

一陣高跟鞋聲音。藍菡媽媽從家里出來，在臺階上站了一會兒，嘀咕著“小皮猴躲哪兒去了？”接著走下來，一路出了院門。

卓小拍沖著她背后做鬼臉，像條小狗似的四肢著地爬到含羞草前，小聲說：“小花仙，媽媽走了，快來玩呀——”

小花仙又露出臉來。她藏在一朵紫絨花里，這花大得有點兒夸張。

小拍捧著花球靠近臉，想讓柔軟的花蕊觸摸自己的臉頰?；ㄈ锟炫龅剿∧槙r，她“格格”笑著迅速躲開。

小花仙升上空中，揮舞魔杖——

一時間，含羞草快速生長，花兒帶著柔柔的爆響次遞綻放，不一會兒紫色絨球鋪滿草地，花園變得魔幻迷蒙。高高低低的樹在不經意中長起來了，并垂下無數五彩花串。花樹之間隱隱約約現出城堡和宮殿……

開心的小拍耳朵掛著兩串絨花球，鼻子下夾著一根花枝，怪模怪樣，手舞足蹈。小花仙不斷揮舞魔杖，含羞草瘋長，竟然長成粗枝長藤。小拍跟小花仙在奇幻的林子里歡笑追逐，在鮮艷的蘑菇下捉迷藏，在長長的垂藤下蕩秋千。

無數小鳥、蝴蝶、蜜蜂圍在他們身邊飛舞唱歌……

不知從哪里又傳來狗的叫聲，還有柔柔的女聲：“拍拍——”

“是媽媽吧？”小花仙停下來疑惑地問。

小拍說：“媽媽不會和狗在一起?？隙ㄊ橇崃峤憬銕е拇蠼鹈軄硗媪恕！?/p>

她不放心，“千萬別讓媽媽逮著，不然咱倆就掛了！”

這話真耳熟。爸爸也是這種口氣。小拍有些沮喪。

森林一切都定格，嬉鬧聲頓時靜止。

“拍拍——”女聲又響起來。這回確定了，不是小女孩兒的聲音。

小花仙驚恐叫道：“媽媽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