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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貧如洗,是我腦海中出現的第一個詞語。整個堂屋最多三十平方米,兩個老舊的衣柜,一張布滿油污的小方桌外加一張土床,便是全部家當。

房屋的墻面上已經出現了一指多寬的裂紋,白色墻皮早就不見蹤影,一塊塊紅色方磚裸露在外。屋內地面也是泥土地,和屋外唯一的區別,就是這里要稍微平整一些。

“小龍,有沒有難度?”胖磊站在我身邊關心地問道。

聞言,我稍微集中了一下注意力。

雖然胖磊的領域是刑事照相,但也是身經百戰的專家級技術員,他之所以這么問,主要是因為他知道這種泥土地面是最難處理的客體。

我們在一般室內提取的足跡大多是灰塵足跡,這種足跡在瓷磚、木地板等光滑的客體上可以形成很好的反差,用強光一打便清晰可見。可室內泥土地面處理起來就沒有那么簡單了,因為地面本身就布滿了大量同顏色的細小灰塵,鞋子踩上去形成的鞋印容易模糊,這就好比把一個紅色物體扔進紅色的油漆桶內,然后讓你辨認,絕對會讓你傻傻分不清楚。

我看著光溜溜的地面,除了一碗打翻在地上的青椒茄絲和兩個饅頭外,根本看不清一點足跡的影子。

“磊哥,關門,我要在暗室里觀察一下。”常年偵查命案的經驗告訴我:作為刑事技術員,一定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以及抽絲剝繭的執念,屋內那條被殘害的生命還在等人為其申冤,我不能有一絲的懈怠。于是我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

將近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對胖磊做了一個“OK”的手勢,屋內閃光燈幾次爆閃后,我把其他三人喊了進來。

明哥習慣性地拉了拉乳膠手套,直接來到死者的床前。

這是一張長兩米、寬一米半的土床,它與炕的區別在于,炕下面的炕洞可以燒火取暖,而這種土床則沒有這樣的功能,它只是用黃土摻石塊壘起來的立方體。因為造價低廉,這種床在我們這邊經濟極為落后的農村幾乎家家都有。

此時的死者佝僂著身子,頭部下垂靠在床頭,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擋住了她的面貌,凝固成塊狀的暗紅色血液布滿了死者整個左胸,她雙腿掩在蓋被之中,血肉模糊的雙手搭在床邊,墊被破損露出的棉絮吸滿了暗紅色的鮮血。雖然她已經沒了聲息,但我總有一種她會隨時站起來的錯覺。

“雙手銳器傷?”明哥有些疑問。

“死者有過抵抗?”葉茜在一旁插了一句。

根據刑警隊的調查,李芳因病常年臥床不起,從她左胸口的血液分布來看,嫌疑人的殺人方式應該是用銳器刺入其心臟,人在面臨死亡的時候會有本能的反抗行為,最直接的就是用雙手抓住刀刃,所以形成這種抵抗傷也屬正常情況。

明哥沒有說話,而是仔細地觀察著死者的雙手,從他緊鎖的眉頭來看,好像并沒有那么簡單。幾分鐘后,明哥掀開了死者單薄的上衣,一個“I”形狀的銳器傷口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心臟銳器穿刺傷,一刀斃命。”

“屋內有明顯的翻動痕跡,嫌疑人會不會是入室搶劫殺人?”我結合我勘查的情況給出了一個結論。

明哥并沒有回答我,表情變得越來越難看。

“難道不是?”我沒了底氣。

“不是這個問題,我發現了一些疑點。”

“疑點?”

“對,從致命傷上分析,嫌疑人應該是一刀致命,而且速度相當快。你們再看看死者的雙手。”說著,明哥用力掰開了那雙掛著血痕的青紫色雙手。一條條劃入肌肉的線條狀銳器傷凌亂地布滿了死者兩只手掌。

“剛才葉茜推測得沒錯,死者雙手上的傷口是抵抗傷,而通過致命傷創口我可以肯定,嫌疑人是一刀致命,就算死者雙手曾握住刀刃,在她雙手上應該也只會形成一至兩條抵抗傷才是,根本不會形成這種錯綜復雜的傷口。”

“會不會死者跟嫌疑人之間發生了激烈的搶奪?”我腦補了一下當時的情景。

明哥很不確信地搖了搖頭,接著他拿出直尺示意我抓住,用它來還原當時的情景。

“死者被害前端坐于床前,也就是說她很清醒,從死者雙手銳器傷口的深度來看,死者當時握住刀刃所用的力量很大。”

“嗯。”我們都認同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種情況,那每一次抓握形成的傷口,最多只有一至兩條,且方向一致,這才符合常理。但你們看看死者的雙手,不同方向的銳器傷口有三條以上,也就是說,死者和嫌疑人之間有過多次爭奪,如果嫌疑人速度夠快,死者不會有這么多次的機會接觸刀刃。”

“你是說嫌疑人在殺人前曾經猶豫過,所以才放慢了速度?”我好像明白了明哥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龍,你在勘查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室內有財物損失?”

“不確定,但是屋內的抽屜被翻動過。”

“被翻動過?”

“對。”接著我翻開了我的勘驗筆錄本,“屋子西邊墻角的衣柜內有浮灰斷層的現象,并且我在柜子抽屜上提取到了三根并聯的指節印記,如果這手印是嫌疑人的,那他可能從抽屜中拿走了某樣東西。”

“如果真是入室搶劫,死者李芳常年臥床不起,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那他為什么要殺人滅口?”葉茜有些不解。

“會不會是熟人作案,死者跟嫌疑人熟識,嫌疑人在侵財的過程中行跡敗露,他才殺人滅口?”我提出了另外一種假設。

“你覺得死者家里這種狀況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胖磊補了一句。

“那只有一種可能。他要的是命,不是財!”

“目前只有這個可能。”明哥很肯定地點了點頭。

“仇殺?情殺?還是……”葉茜開始漫無邊際地推測。

“暫時無法確定,先把現場勘查完再說。”明哥說完用手抬起了死者的頭顱。

“啊!”這一舉動,把葉茜驚嚇得喊出聲來。

死者的嘴角竟然掛著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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