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帶著衣服離開，江七夜也走進自己的屋子。

姜小兮連忙拿出褥子，披在江七夜身上。

“公子別凍著了。”

“公子沒事，那衣服本來就爛了……他們扔了就扔了吧，我明天去領了布匹，再給公子趕一件新的出來……”姜小兮怕江七夜生悶氣，小聲安慰著。

“……沒事，你去忙你的吧。”江七夜看著她臉上神情，自然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輕笑道。

“嗯……”姜小兮看著他臉上神色，確認他真的沒往心里去。松了一口氣，轉頭繼續打掃屋子。

“感覺公子最近突然成熟了好多……若是以前，難免總要嗟怨一番……”姜小兮心中暗暗想道:“我也要變得更有用才行……好好伺候公子……”

江七夜則轉身從包袱中取出一本書籍，挑燈夜讀。

原主被削去爵位，流落民間以后，便是開始晝夜苦讀，也取得了一個秀才之名。

畢竟在這個時代，底層的窮人想要出人頭地，只能去那書中尋找黃金屋了。

看著一直在身旁忙碌的瘦弱少女身影，江七夜暗暗下定決心，即便只是為了小兮，自己也要將生活經營得更好。

……

次日一大早，秦夫人就派人來催，要江七夜趕快去城里的婚媒所登記。

江七夜被催的沒法子，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拿著婚約匆匆出了門。

婚媒所是大乾王朝設立的專用于登記婚姻的機構，與秦府一樣，皆是處在洛城最繁華的地段，兩者相距不遠，僅有四百余步。

進去這里的大都是成雙成對的新人，只有江七夜是獨自一人，很快吸引了負責登記的官員的注意。

“這位小兄弟，來這里登記婚煙，是要夫妻二人共同留下手印的，您夫人呢？”

江七夜掏出婚書，遞給官員:“我情況特殊，夫人來不了。”

“秦家的大小姐？”

官員一看婚書上的女方名字，頓時了然，看向江七夜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憐憫。

就連旁邊正在登記的幾對新人，此時也往江七夜這邊看了一眼。

前幾天就聽說秦家要找個贅婿接盤……原來就是他？真是可惜了，看著一表人才的，前途卻已經毀了。

這個世界，入贅朱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僅是贅婿不能參加科舉這一條，就足以毀掉大部分男人的一生。

更不用說贅婿的地位低下，平日行事，全得看主家臉色。

要是混的不好，連主家的奴仆都能隨意欺負，而且秦家的大小姐還是個廢人，真是……

心中感嘆，官員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歇，迅速地在婚書上蓋了印。

“只有你一個人來登記的話，還需要更高一級官員的印章，婚書才能生效。”

官員將婚書遞給江七夜:“你去樓上找我們所長，讓他給你蓋章。”

江七夜接過婚書，沒有理會旁人的憐憫目光，轉身上了樓。

一名身材雄壯，官服上繡著云鶴的官員正端坐在桌前處理公事，此時看到上來的江七夜，頓時失聲道:“殿下？”

江七夜也愣了一下:“劉叔？”

眼前的婚媒所所長，劉正武，四年前曾是鎮北王府中的侍衛長，負責世子殿下的護衛工作。

也算和江七夜朝夕相處了四五年……那時兩人地位懸殊，如今物是人非，地位依舊懸殊，只不過是完全反了過來。

“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劉正武咳了一聲，淡淡道:“找本官有何事？”

此言一出，意思已經很明顯:我不認識你，你最好也別認識我。

畢竟當初下令抄家，將鎮北王及其親朋黨羽全部削去爵位變為賤民，是圣上的口諭。

作為在鎮北王府上效力過的人，他劉正武要是不想讓自己的官途受影響，就最好和江七夜撇清關系。

“有一紙婚書，請劉大人蓋章。”江七夜此時也反應過來，迅速低頭道，將婚約呈了上去。

對于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早已認清，所謂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不外乎是。

劉正武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閃而逝的愉悅，接過了婚書。

秦家大小姐……劉正武詫異地瞥了江七夜一眼，卻也并未多說什么。

他現在已經不認識江七夜了，對方過的如何，跟他更沒關系。

江七夜看著劉正武的魁梧身形，卻是忽地想到，能否利用劉正武，踏上習武的道路？

贅婿不能科舉，這注定了，他繼續學文，絕不會有更好的前途。

但如果踏上武道，他就能去獵殺妖獸，甚至去參軍殺敵，大有可為。

而且，劉正武作為鎮北王府的侍衛，也稱得上是名武道高手，絕對有提點他的能力。

只是，看眼前這態勢，想得他提點，有些難。

以劉正武的性子……如果惹得他惱怒，說不定還會羞辱自己一番。

這時，腦海中的河圖洛書，忽地再次運轉起來。

旋轉，扭曲，重組……

【卦一:開口懇求——曉之以情，懇求劉正武幫助。可能得到踏足武道的機會，也可能換來冷眼，甚至敵視，獲得負面氣運:故人折辱。卦象:小兇】

【卦二:就此別過——無事發生，從此以后，你不認識劉正武，劉正武也不認識你。卦象:平】

【卦三:以物易物——劉正武氣血虧空，求子無方，正重金求購上品元陽膏，你可以投其所好，以此換取踏入武道的機會。卦象:中吉】

卦一利弊皆有，卦象小兇，應該是概率問題——相比于踏足武道，自己得到冷眼的概率更大一些。

卦二的“平”，應該是說無利無弊，失去機會，但也不用擔心遭到侮辱和敵視。

至于卦三的上品陽元膏……江七夜心中一動，他知道陽元膏是秦家獨產，上品元陽膏更是有價無市，而自己現在是秦家的女婿——雖然是贅婿，但依舊是為數不多的有門路的人。

劉正武此時已經揭開自己的印綬，在婚書上留下了自己的印章。

“好了，你可以走……”

劉正武將蓋好的婚書遞給江七夜，但話還沒說完，就見江七夜躬身長拜。

“劉叔。”江七夜低頭拱手道:“七夜有一事……”

“住口！”

劉正武一拍桌子，惱怒地低聲道。

“誰是你劉叔？你給我站起來好好說話！”

這小子，想壞他前程！

“七夜入贅秦家，新得一塊上品元陽膏……”

“你……”劉正武一愣，臉色立刻緩和了一些。

早些年沙場搏殺，傷了腎經，如今老來求子，那物事卻是無論如何也硬氣不了。

而自己與秦正素來不和，也拉不下臉去求他。

想起自家黃臉婆的眼神，劉正武心中嘆了口氣，看向江七夜的眼神緩和許多，冷聲道:“叫劉大人。”

“……是，劉大人。”

江七夜心中悄悄松下一口氣，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