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鬧夠嗎？”

“曹將軍！”宇文青躬身行禮。

林裕盈則是學會了北境軍的軍禮之后就講那些繁文縟節拋到了腦后，抬起手捶向左胸。配上他這一套軍尉的北境軍服，林裕盈頗有幾分英氣。

“我不是北境軍，不要向我行北境軍禮。”曹育明斜眼道。

“此等小人不知禮數還望將軍明斷，還小侄一個清白。”宇文青躬身一禮。

“你個王八蛋！血口噴人！惡人先告狀。”林裕盈還稍稍顧及著場合，沒有跳起腳來罵人。

“將軍，您可以隨意問問在場任何一個人，他們都能證明是宇文青這個狗東西先折辱本府的人，我這才救人。”

“你竟然為隋氏叛黨開脫！難不成你也是叛黨？”宇文青心下已然暗自得意，隋氏叛黨這頂帽子扣上去，林裕盈已經很難再翻身。

“那你丫憑什么證明她是隋家的？憑你空口白牙一頓胡謅！？”

“憑她出現在楊府的時間恰巧是隋家滅亡的日子，根據楊府的記錄她是在一年前進入楊家的，那段時間京城正全面圍殺隋家殘黨，唯獨隋家的兩位小姐沒有落網。”

“如今皇帝已下令赦免隋家女眷，如今隋家的無論是二小姐還是別的女子都不算叛黨，現在隋家叛黨只剩下在逃的隋家隋明河，也已經在平叛戰爭中身亡。宇文青你就不要再提了。”身后楊汝霖中趕到了現場。

“爹！”楊閆東盯著宮門口。他這個當兒子的事先都沒有被通知過自己老爹會來。

楊家家主沒空搭理楊閆東，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上前挽住了蘇婉藝。

“婉藝是我府上的丫頭，是我招他進來的，若是說她是叛黨，恐怕我才是隋氏的殘余。”

“哪里哪里，楊將軍鎮守長城，忠勇之心天地可鑒。”宇文青忙躬身賠禮，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楊汝霖竟然也回了燕京。

“此事便不必追究了，小輩們的爭強好勝罷了，走曹兄，我們回宮。”楊汝霖轉身領著曹信就準備往里走。

眾人回了楊府“等會兒！這事兒還沒完！”林裕盈出言攔下了正欲離場的二人。

楊汝霖一皺眉，自己好不容易為這小子開脫，這小子竟然不依不饒。

“難道這他打完了人就可以這么一走了之了嗎？”林裕盈憤怒的質問。

“那你想如何？”曹育英來了興趣。

“讓他給婉藝賠禮道歉！”

“什么？讓我給一個婢女道歉？”宇文青的語氣中盡顯詫異，或者說是不可思議“你讓一名貴族給一名奴仆道歉？”他第二句提高了嗓音。

“貴族？你腦袋頂上的爵位是靠自己打出來的嗎？你們手中的折扇擋得住馬刀嗎？我敢說，我赤手空拳都能打你們十個，啊不，二十個！”

“狂言啊！你簡直...簡直是一派胡言！”宇文青看著周邊原本害怕的貴族子弟們重新聚攏了過來。

“這是哪里來的野人？敢于對我們指指點點！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就是！就是！不知是哪里來的土包子。”

“呵呵好，很有意思，當懦夫湊到一群就變得勇敢了？”林裕盈嘲笑著聚在一起的貴族子弟們。

“不知禮數的東西！真不知道你家長輩是怎么教育你的。”人群中一個頭戴飄飄巾的儒生模樣的人質問著。

林裕盈聞言先是一愣，然后冷笑的回答道。“沒錯，他們是沒怎么教育我，因為他們都死了！那我送你去下邊見見他們，跟他們討論討論什么是禮數吧！”林裕盈換上馬弓，話不多說就拉弦上箭瞄準了那個出頭鳥。

“那這樣，我們再賭一把，如果我能在待會兒的比武中擊敗我宇文青，我就給她磕頭賠禮道歉！但你若是輸了，你就給我們所有人一人磕三個響頭！”

林裕盈想了想放下了收起了弓箭，又補充到。“剛剛的賭注也生效，如果比武內容有變，那白銀你照樣要賠我。”

“你這吝嗇的瘋子！你若明日比武能贏我，我給你五百兩白銀！”

“呵，一言為定。”

二人針鋒相對，人群中，突傳來一股騷味，回頭看去，原來是剛剛那質問林裕盈的儒生。

其余人則是舉座嘩然，這場原本平淡無奇的夜宴如今卻變得如此精彩起來。

…………

“張燁麟將軍有命！”

從內宮中走出了一名武將，武將身上還穿著北境軍特有形制的重甲，看樣子他是趙炎武的親衛軍隊。

眾人恭敬，俯身聽聞。

“將軍今晚有北境機要事宜要處理，夜宴的比武中止，延后到明日上午。將軍體恤各家小輩修行辛苦，真打恐怕有傷修為，比武改為武藝切磋，以皮肉之苦鞭策后生。”

“好我們明天比武見！你小子可別想著使陰招！”

“你個玩暗器的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臉皮怎么這么厚呢？”

“宵小之徒！少猖狂！”

“怎么說你等打贏了我再說，別忘了賭注啊！”

“各位賓客可以繼續飲酒詩賦，恕不奉陪。”將軍行禮后退回了宮中。

諸位貴族世家子弟也都沒興趣多留，今天被這么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家伙說自己是無才無德的紈绔，誰還有心情去再待下去，紛紛退場而去？

…………

林裕盈攙扶著蘇婉藝，楊閆東在他們身后跟著。

“謝謝。”蘇婉藝輕聲道。

“害，這有什么的，我林裕盈的朋友怎么可能挨別人欺負，你放心明天我肯定給你打回來。”林裕盈輕松的笑著。

“你……”蘇婉藝低著頭走在大路上。

兩人先一步上了馬車，見楊閆東遲遲不上來，林裕盈招呼道：“上車啊，不然你就得一個人走回去了。”

林裕盈伸出手“哎呀你不是被宇文青那個畜牲給摁倒了嗎，沒事明天我就給你報仇。”

“呵呵，好！”楊閆東嗤笑一聲拉著林裕盈的手上了馬車。

等車馬高速行駛在路上，林裕盈才開口說著。“別不開心了，你爹一看就忙，就這幾天我觀察來看，你們家族這事實在太多。”

“你知道？不過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事？”

“我是大大咧咧的，但我又不傻，你那小表情我一瞅就看出來了。”

“都是兄弟我也不瞞你，只是每次他甚至連行程都不愿意告訴我，一年見不了幾面，見著面也基本是在會議上，或者聽我出了什么事回來責罵我的。”

“下次我幫你問問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呵，我都見不到他，你就算了。”楊閆東看著窗外，身后卻傳來了呼嚕聲。

林裕盈倒頭就在馬車里睡了起來，仿佛剛剛的大風大雨從未發生過一般。

蘇婉藝則是凝重的看著車廂中酣睡的林裕盈。一路上，車中靜默無言，再沒了來時的熱鬧景象。

…………

等回到楊府，林裕盈第一時間奔向了廚房，沒辦法，吃相實在是太難偽裝了，就林裕盈那個報仇雪恨般的吃相，蘇婉藝和楊閆東明令禁止他吃東西，看著那一道道山珍海味，林裕盈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現在回了楊府，家廚們將今夜的一些剩菜燴到一起熱了熱給林裕盈端了上來，但看著明顯不夠，他們又給林裕盈下了碗面條，由于時間倉促，只來得及加了點醋和醬油，放了幾片菜。

林裕盈直接將碗給端回了自己的小偏院。

林裕盈撫摸著那些混雜在一起的肉和菜，卻是久久沒有動筷，思緒陷入了回憶中。

…………

幾年前藍羽城

“你個混小子！整天就知道在城里去跟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塊。”

“那也比跟你去當二道販子好！再說了，我只是在打擊鼠眼那幫無賴。”

“你翅膀硬了哈！還學會頂嘴了！”

老林抽出腰間的皮帶，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了林裕盈的屁股上。

老林抽林裕盈那是真下手啊，林靜和林毓姝在墻后面躲著，林靜捂住了林毓姝的眼睛，空氣中除了油燈燃燒的細微火焰聲房間中只剩下了皮帶狠狠地抽在林裕盈屁股上發出的“啪啪”聲。

不同往常，林裕盈這次沒有哭，他憋的通紅的臉上能看得出他十分的疼痛，但是他沒有絲毫的一點悔改之色。

“你給我出去！你不是愛在外面瞎混嗎？那今天晚上你也別回來了！”老林氣鼓鼓的上了二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林裕盈哼了一聲，揉著屁股重重的摔門而出，坐在那涼亭之下。他從涼亭旁取出了自己藏好的背子，鋪上就睡在了老林的躺椅上。

沒等他睡下多久，一根手指輕輕的點著林裕盈的面龐。是自己的姐姐林靜和妹妹林毓姝。他們手中林靜拿著盒藥罐子，林毓姝手中則端著家里的碗。

“趴下。”林靜憑著不可質疑的權威強令林裕盈轉過身去，熟練的扯下了林裕盈的褲子，給打的紅腫的地方上藥。

林裕盈紅著臉將頭埋下，林靜則熟練的譏諷道，“又不是第一次給你小子上藥了，還害什么羞啊。”

林毓姝則是端出碗里熱騰騰的飯菜，都是吃剩下的，雖然談不上多么可口，林裕盈還是吃的很香。

這會兒林毓姝又匆匆跑回了家門，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面條很簡單，只加了些醋和醬油，連片菜葉子都沒有。

“毓姝，你怎么連老林的素面都學會了，將來豈不是要成為御廚了？”林裕盈打趣道。

“什么呀明明是爺爺煮的。”

“我的夜宵呢？林毓姝？！”石屋中傳來老林的咆哮聲。兄妹三人不禁笑出了聲。

老林扮演完惡人后，一個人坐在床邊，透過窗戶看著涼亭下的三人。“只希望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老林轉過臉去耐不住寂寞的又喊了一聲：“早點給我回來睡覺！”

兄妹三人坐在涼亭下，今夜天上沒有云朵，林裕盈看著那彎彎的月亮，吃著香噴噴的素面，那時的他未曾想過生活會有如何的改變，他曾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

思緒回到了楊府，只聽見咚咚咚的敲門聲。

林裕盈起身去開門，開門后發現來人是蘇婉藝。蘇婉藝看著只穿著長褲的林裕盈偏過臉去。

“這么晚了還沒休息啊。”今夜林裕盈語氣沒有了那般輕松跳脫。林裕盈手中還捧著那碗吃了一半的飯。

“真是委屈你了，一晚上都沒讓你吃東西。”

“沒什么，餓著肚子吃東西才香，進來坐吧。”

兩人坐在了床上，看著蘇婉藝驚懼詫異等等復雜的神色，林裕盈開口將剛剛的故事講給了她，并且還補充了些時間和背景。

“呵呵，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姐姐，我是打不敢還手罵不敢還口，老林也是，總盼著等他老了就打不動我了，現在才覺得，他怎么就不能多打我幾下呢。”

林裕盈說的很心酸，可嘴上還是沒心沒肺般的笑著。話說在林裕盈嘴上，卻疼在蘇婉藝這個聽者心中。

…………

“混賬，是誰讓你如此折辱楊府中人的！”一記響亮的耳光揮在了宇文青臉上。“如今燕京之中幾大家族關系如此微妙，你倒好，你就差直接把宣戰書扔在楊府門前了。”

“孩兒知錯！”

“算了，本來兩家就要撕破臉，為父氣的是這件事你竟然一點都沒給我提過！打了整個宇文家一個措手不及！”

“是孩兒考慮不周，愿收父親責罰！”

“責罰？等你打贏那個小輩再說吧。不過你仍需注意，那個家伙穿的是遠東軍的衣服，我對北境軍不太了解，但那件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士兵的衣服。”

“您的意思是，楊府可能有北境軍背景？”

“不可能，北境軍素來不愿與其它各個軍團有什么直接的利益聯系，尤其是和長城軍改編的鎮北軍重將之間的聯系容易讓朝廷猜忌。”宇文族長緊皺眉頭。“算了，總之比武的時候多留意。”

“孩兒告退！”宇文青緩步退出了中庭。

…………

“你干的很不錯。”走過轉角，宇文穆陽面上帶著和煦的微笑。他依靠在墻邊，雙眼微瞇。

“怎么敢辜負兄長大人的囑托。”宇文青拱手。

“好好準備吧，那家伙身手不錯。”

“兄長放心不過是個氓隸之人罷了，何足為懼？”

“驕兵必敗，心高氣傲，難成大事。”宇文穆陽心中暗想，拍了拍宇文青的肩頭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