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時，他接到柳劍行的電話，說，我在附近開一個中醫學的會，晚上小聚一下。

柳劍行比較憔悴，臉上寫滿了“日子過得很不如意”。

劍行不說，他也不敢貿然問，就說，現在中醫越來越熱，特別是中醫養生館開遍大街小巷。

一句話好像戳中了柳劍行的痛點。劍行長嘆一口氣，點了一支煙，幽幽地說，很多養生館掛羊頭賣狗肉。

又問，你看過《驢得水》嗎？一部電影。

他說，看過，應該算是悲劇。

柳劍行說，怎么講？

他說，有貪婪的人，有懦弱的人，有盲從的人，一群有著性格缺陷，而沒有堅定信仰的人成就了一部悲劇。

柳劍行說，你是從個體角度上去看的。如果從團隊管理的視角看呢？

他說，前面沒想過。我覺得那個校長的問題很大。私欲太重，口頭上要求“驢老師”的經費專款專用，但燈下黑管不住自己。對于張一曼的錯誤行為，只要對自己有利，就不加阻攔，聽之任之。

柳劍行說，是啊，貪欲害人不淺啊！

后面，柳劍行講了他自己的故事。

老爺子還能坐診時，柳劍行的中醫診所人來人往，日子過得還算舒坦。后來，老爺子駕鶴西去，診所日漸慘淡。

一個開澡堂的遠親表哥建議柳劍行，現在指壓按摩來錢快，你又懂中醫，可以開個中醫養生館。

柳劍行剛開始就覺得不對路，診所就是診所，換名成養生館，感覺一下子就掉價了。

他說，這是知識分子的清高在作祟。

后來柳劍行采取了折中的方案，診所留著，另在表哥澡堂附近開了一家養生館。從中醫學校招了幾個畢業生，他白天坐診，晚上坐館。就開始營業了。

生意開始不算好，冷冷清清沒幾個人。表哥說，十一點打烊太早，我澡堂的客人晚上十一點后才多起來的。

柳劍行就把開門時間和打烊時間都推遲了三個小時。生意的確好了很多，但麻煩也來了。一些醉酒的客人對女技師動手動腳的，剛畢業的學生哪受得了這些，就向柳劍行告狀。柳劍行正色對客人說，我們是正規按摩，對技師尊重些。客人就罵罵咧咧的走了。

后來養生館生意又慘淡起來。隔三差五來的都是老顧客。柳劍行就動了關門大吉的念頭。表哥說，把店讓我經營吧，老板還是你做，房租我付，盈利三七分，你三我七。柳劍行沒有多想就應承下來。

沒想到，表哥把養生店和澡堂結合一起搞，提供一系列套餐服務，把養生店開得風生水起。有時候，柳劍行拿到的盈利分成比診所收入還要多。

前面柳劍行招聘的技師聯系他，說辭職不干了，細問原因，也都支支吾吾不說。

柳劍行覺得有必要去養生館看看。一個周末晚上，柳劍行趕過去的時候，看到養生館前面停著一輛警車，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妙。

警察正在前臺問話，收銀員在一旁解釋著什么，看到柳劍行，就說，老板來了。警察轉向柳劍行，問，你是老板？柳劍行點了點頭。警察說，有居民舉報，你這個店涉黃，跟我走一趟吧。

這時，表哥一邊慌里慌張地跑進來，一邊摸口袋，掏出煙，點頭哈腰地遞給警察，說，兄弟，我和你們所長很熟，有事好商量。警察皺皺眉頭，擋住沒接，說，不抽，謝謝。

路上，表哥對劍行說，又好像對警官說，沒事，誤會。但又底氣不足。

所里，了解下來，店里有些服務涉嫌引誘嫖娼。柳劍行不說話，看向表哥。

表哥倒是有擔當，說，證據呢？

警方理清楚了柳劍行和表哥的關系，拿出了舉報人錄的視頻。視頻里，服務員向客人推薦沒有標明的“不正規”服務……

養生館關門整頓，表哥關了三天，劍行受了行政處罰。

劍行覺得這是他平生最屈辱的一件事。他把店轉讓給表哥，從此不再來往。

劍行說，尋常日子平淡過就好了，貪欲害人不淺啊。

他說，三杯酒，一杯沖掉晦氣，一杯帶來運氣，一杯事事順氣。

劍行說，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