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

總兵府。

“夫人，事情就是這樣的，將軍也不在，還要您拿主意才行?！?

吳滿德唉聲嘆氣，對已經身懷六甲的李可染，一臉乞求。

“叔父何至于此，夫君離開后，再三叮囑，關寧錦大小軍務，皆由趙肖決斷，民政事由叔父牽頭，趙肖不對半島用兵，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如今關內形勢并不明朗，清軍在關內劫掠許多，想來短時間不會有物資短缺的問題，他們已經退回沈陽衛，若是此時我軍貿然出擊，寧錦防線，有傾覆之危?！?

李可染搖了搖頭，吳滿德唉聲嘆氣道：“可是，遼東半島，那許多許多的百姓，耕地…”

“那也不急于一時，叔父還是管好現有的，等關內事平，遼東半島，唾手可得，何須掛懷?！?

李可染說罷，起身道：“叔父，時辰不早了，該回了。”

吳滿德暗暗咬牙，卻也不敢言語，躬身作揖道：“打攪了…”

望著吳滿德離去的背影，李可染嘆息一聲，滿目愁容道：“祖母說的對，權力這東西，一旦沾手，只會想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哪有人能…”

“小姐，小姐，廣東那邊來信了?！?

李齊快步跑進院子，臉上滿是笑容，好似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說？”

李可染語氣急促，只見李齊上前兩步，已是笑的合不攏嘴道：“去傳旨的人回來說，肇州那邊，接了圣旨后，連夜就把老爺放了出來，而且，廣東上下官員，都表明以順天朝廷為正統…”

李齊將手中的信遞給了李可染。

看著父親親筆信，懸了兩個月的心，終于落了下來，點了點頭道：“李叔，父親已經脫險，想來不會再有意外了，聽說鄭家的船隊到了天津衛，他們離開的時候，李叔跟著他們的船，返回廣東吧?！?

“父親他一個人在香山…連個說話的人沒。”

“祖母的病…”

得到李淳被放的消息，剛剛還一臉陰霾的李可染，心情頓好。

……

應天府。

“吳三桂已經攻破濟南府，不日便要揮師南下，直取徐淮，若是徐淮有失，長江天塹，如履平地，諸位愛卿，可有應對之法？”

朱由崧心急如焚，自從北方冒出來個先帝太子，以太子詔令，號召北方義軍共擊清軍后，朱由崧每天過的都是魂不守舍的勾八日子。

朱慈烺能冒頭出來，搞出這么大的動作，自然是少不得徐毅的軍隊支持他，如果沒有徐毅幫忙散播消息，昭告世人，自然也不會有那么多義軍冒出頭來。

相反，徐毅也是靠著朱慈烺，完成了原本很難完成的事情。

可這些，對于應天朝廷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們更愿意…朱由崧更愿意北方被清軍占了去。

“齊魯義軍已經接受順天詔安，史可法，你沒什么要說的嗎？”朱由崧見朝中百官，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完全無視了。

“臣請陛下，自去帝號，還政于先帝太子，以昭天下，陛下護祖社稷之心，無竊大寶之意。如此，方可免去兵災。”

“此非建奴南下入寇，亦非反賊作亂為禍，一旦開戰，則天下皆知，陛下為竊大寶，同室操戈，軍將不合，孤掌難鳴！”

史可法語氣沉重，正當性，正統性，法理性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在大明，在這個時代，在先帝太子和先帝叔伯兄弟之間選擇。

那肯定是先帝太子更具有正當性，支持先帝太子，那是政治正確。

自然，這一切，最終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朱慈烺雖然被三股力量架空，但他有足夠的正當性同時，有著三股北方最強的軍事集團支持他。

兩相比較之下，選誰，顯而易見。

若是朱慈烺沒有這三股軍事集團的支持，所謂的正統性，那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你！”

朱由崧捏著拳頭，他真的很想上去給史可法來一下子。

但此時，史可法的話音剛落，朝中半數朝臣，都跟著附議。

錢謙益躬身說道：“陛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若等到吳三桂兵臨長江，悔之晚矣?！?

戰爭，帶來的是毀滅，而站在應天朝廷上，權力中樞內的袞袞諸公們，哪一個在江南，不是富甲一方，一旦開戰，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財富洗牌，重新來過。

他們自然是不愿意的。

而投降順天朝廷，如今順天朝廷空殼子一個，他們南京六部，順理成章的走馬上任，在誰的手底下不是撈呢…

自然，最重要的還是，先帝太子這個名頭，給了他們足夠的借口，逼迫朱由崧投降。

“你們…”

朱由崧急的面色漲紅，聲音發抖，他才剛剛坐上這個位置，還沒到一年的時間，這幫人就要把他給拉下去…

“陛下，為天下計，理當如此，先帝太子，國之儲君，繼位大統，無可厚非?！笔房煞ㄕZ氣篤定，不容置疑，江北的軍隊都聽他的。

江南的軍隊，未必聽朱由崧的。

他要拉著朱由崧投降，朱由崧哪里有拒絕的能力…

“朕若是投降，福王一系，豈有…”

朱由崧還要掙扎一下，史可法開口道：“微臣以命做保，定護陛下一世周全?！?

……

天津衛。

徐毅并不知道江南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已經被廣東衙門釋放了。

此時的他，站在天津衛的渡口，爬上高處，俯瞰著下方的船隊，心中萬分躁動道：“鄭公子這次送來的東西，可真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功在當代?！?

那一船船的貨物，正有條不紊的被卸了下來，因為京畿地區遭災的緣故，民夫數之不盡，徐毅也給不起太多，無非是一口吃的。

而這個時候，聚集在天津衛的搬運民夫，已經超過了三萬數。

“接到圣旨，家父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夜組織人手，將物資上船后便揚帆北上，緊趕慢趕，沒有耽誤陛下的事情便是欣慰，豈敢貪功?！?

鄭森笑著答道，這批物資，可是壓上了鄭家三分之一的家底，其豐厚程度，令人咋舌。

朱慈烺站在徐毅的前邊，望著那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船帆，驚嘆道：“也不知，當年三寶下海，是什么樣的景象?！?

“日后大明還會再啟下西洋的，到時候，咱們的船隊，要比三寶公公更大，更有威懾力?！毙煲阒钢嵓掖牭溃骸班嵐尤刖懔粼诰熑温毎?，待到來日…”

“不必來日了，愛卿擬定名錄，朕要重賞。”

朱慈烺抿了抿唇，這又是一支力量的插入，恍惚間，他發現，只要插進來的力量足夠多，徐毅似乎也并不能把他如何。

“既然這樣，那就按照約定，更進一步，賜封鄭氏森，定海伯，陛下以為如何？”

對鄭芝龍…徐毅是沒什么感官，但是鄭森…這人絕對值得一用。

“額？”

朱慈烺目光流轉，他本想著的是封鄭芝龍，哪承想徐毅開口直接越過了鄭芝龍…剎那間，朱慈烺點了點頭道：“加太子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