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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貓”洞

繼續(xù)走上十來米，右手邊出現(xiàn)了一個小路口。從這直角右拐，我們踏上了向西的田間小道。

鄉(xiāng)間小道的兩邊，都是農田灌溉或下大雨排水用的深水溝。正值寒冬時節(jié)，小道邊沿原本綠意蔥蔥的雜草已經枯黃，無神地耷拉著腦袋、彎下了腰肢，不少已倒伏在了地上。曾經的五顏六色的野花也早已凋謝。我們一路過去，會時不時看到一塊塊、一段段、一片片被我們這些倒霉孩子躲著大人偷偷“碳貓洞”后留下的灰突突、黑乎乎的“戰(zhàn)場遺跡”。

——“倒霉”：此處指調皮搗蛋。

——“碳貓洞”：點火焚燒自由生長在田埂、河岸周圍但已枯黃、凋零的雜草、野花的全過程。

“碳”，“燒”也，自然和“火”有關哦。那為啥叫“碳”“貓”洞，不叫“碳”“鼠”洞、“碳”“狗”洞呢？未做考證，不太清楚，估計是冬季的田間地頭野貓出沒得比較多吧。老鼠呢，只在有吃的地方筑巢安家，冬天外面能有什么呀。至少狗嘛，基本為家養(yǎng)，室內就有它的專門“溫床”，有吃有喝有睡，舒服著呢。

——“不太清楚”叫“不大清爽”發(fā)音“勿大清桑”。

——關于“夜貓”，新場當?shù)卦∶裼幸痪涮貏e經典的俗語，叫“夜貓來額”。這個“夜貓”就不是指實際生活中非家養(yǎng)的貓了，二十指一種情形、狀態(tài)。啥意思呢？大致的寓意是，再如此下去，將會有意外發(fā)生的。當然，比較多的語境是用來提醒甚至嚇唬之用，未必真會發(fā)生所謂的不測的，如在哄勸小孩不要哭鬧是就會說“快別哭了，要‘野貓來額’”。

你可別小看“碳貓洞”，這一習俗，可是那個年代的農村，春節(jié)前后老百姓除舊迎新的常規(guī)動作哦。寓意簡單但喜慶，就是為了告別陳舊困苦的過去、迎接新鮮美好的明天，把曾經的艱難、不堪和不順心、不如意統(tǒng)統(tǒng)全部燒光、“再會”。從此以后，生活再無煩惱和苦痛，日子也會就此變得紅紅火火、興興旺旺。嗨，純粹是騙騙人的，開心就好。

——“全部”叫“夯浜啷當”。

——此處的“再會”，當然專指從此以后不要碰頭、不再相見了。

——“煩惱”叫“愁眉作落”、“苦惱”等。

——“騙騙人”叫“騙騙野人頭”發(fā)音“屁屁啞寧豆”：專指欺騙局外人或不明就里的人。

據農村種地的老經驗講，枯草燒掉了，能省下不少的鋤草工夫，燒下來的草木灰還是地里的好肥料哩。看來，“碳貓洞”的好處還是很多的嘛。

——“老經驗”叫“老鬼”發(fā)音“老居”：行家里手、經驗豐富的人。

——“鋤草”叫“塌草”：用鋤頭、提刀在地里、田埂、河岸等鏟除雜草。

——在新場農村，用于田間勞動的農具主要包括“鋤頭”發(fā)音“撕豆”、“提刀”發(fā)音“遞刀”、“鐵搭”、“鐵鍬”叫“下操”發(fā)音“窩操”等。“鋤頭”，形狀多為三角形，體型較為輕巧，用長竹竿做手柄，主要用來除草、通溝、碎土等。“提刀”，形狀多為上窄下寬的矩形，體型較為笨重，也用長竹竿做手柄，主要用來開地、碎土等。“鐵搭”，形狀多為半圓形，由多根鐵刺組成，類似于豬八戒的釘耙，體型較為輕巧，還是用長竹竿做手柄，主要用來開地、碎土、拉地上的雜物、翻晾曬的谷物等。鐵鍬主要有兩種，彎月形、長長的、窄窄的，主體直接焊接上鐵棍或鐵棒作為手柄，整體有點沉；方方正正、寬寬的是叫“方板鍬”發(fā)音“方掰操”，用木棍或木棒作為手柄。兩者都主要用來挖溝的，前者一次挖得窄一些、深一些，后者一次挖得寬一些、淺一些。

——“豬八戒”發(fā)音“子掰嘎”。

——當?shù)卦∶癜选伴_地”、“碎土”叫“崩地”。

毋容置疑，“碳貓洞”時，不管是親手點火的，還是旁邊觀望的，大家的觀感、情緒全都是新鮮加期待。如遇大風，場面更是驚險、刺激。在場的所有人明知危險多多，依然圍在周邊，趕也趕不走。個別頑皮的家伙還會在各個火堆之間跑來跑去、跳來跳去，甚至在火苗上方跨過來跨過去，引來一陣陣的大呼小叫。

——“大呼小叫”可以稱之為“像喊捉賊”發(fā)音“像嗨造澀”。也對啊，不把聲音、場面搞大，哪能引起眾人重視和關注不是。

這項火爆的除舊迎新活動，不光是大人樂此不疲，小孩同樣興趣盎然、蠢蠢欲動。小家伙們還把這件事當作自己和小伙伴們新年之際乃至整個寒假里在戶外玩耍、鬧騰的重頭戲呢。

——“樂此不疲”叫“停停歇歇”等。

——“興趣盎然”叫“鮮蓋蓋”。

——“新年之際”叫“新年新時”發(fā)音“新泥新時”。

——“玩耍”發(fā)音“歪耍”，叫“別相”，也有寫成“白相”的。“別相”或“白相”一詞，在當?shù)卦∶褡炖镉梅ū容^多，至少可表達五種意思。一表示“玩”發(fā)音“邁”、“玩耍”，如“這小孩正和小伙伴們在新場第一樓茶園里‘別相’撲克呢”，此處就是這個意思，也是用的最多的一種含義；二表示“旅游”、“參觀”，如“今天我們‘別相’了新場古鎮(zhèn)”；三表示“把玩”發(fā)音“把歪”、“欣賞”、“收藏”，如“最近他在‘別相’紫茶壺了”；四表示“玩弄”發(fā)音“邁弄”、“欺騙”，如“你這人瞞著我腳踏兩條船，一直在‘別相’我的感情啊”；五表示“侮辱”、“羞辱”，如“我知道做錯了也在改了，你還嘴里不干不凈的‘別相’我，想干嗎”。表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需要您在具體語境里加以領悟和準確運用。

——“鬧騰”叫“造倒”。當?shù)卦∶窨谥械摹霸斓埂敝辽倏梢杂袃煞N含義，一是“鬧騰”，這里就指這個意思；二是指“浪費”，如“糧食很緊張，要把碗里的米飯吃干凈，不能‘造倒’的”。

由于“碳貓洞”要用到火，勢必容易引發(fā)火災。小伙伴們明著來，一般都會遭到大人們的阻攔、責罵甚至棒打。多數(shù)情況下就只能偷偷地來到野外的隱蔽角落和不被留意的地方落地開“花”，以躲開大人們高度戒備的目光。否則的話，呵呵，免不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隱蔽角落”叫“遙泥角落”發(fā)音“遙泥高牢”。

——“角落”發(fā)音“高牢”，叫“角角落”發(fā)音“高高牢”、“角落頭”發(fā)音“高牢豆”、“壁角落”發(fā)音“壁高牢”等。

——“躲開”叫“啞特”。

如今呢，在田野里焚燒，不管是枯草野花還是莊稼收獲后的秸稈，都是萬萬不能的。人身安全是一個方面，環(huán)境污染更是觸碰不得的底線。

這就讓許多種地人左右為難了。在過去，每個農家都有土灶頭，秸稈、枯枝、果殼啥的可都是它的好“口糧”，多多益善。誰家在地里當場點火燒毀，那是暴殄天物，會遭雷劈的。現(xiàn)在呢，農民的住房越造越好，傳統(tǒng)的土灶頭已被液化氣、天然氣、名目繁多的電器所取代，漸漸退出了歷史舞臺，而地里的秸稈一點沒少。家里燒不了也沒處放，外面不能燒，埋也不能埋，送又沒人要。做中藥材吧，沒任何功效，做食材吧，沒這樣的食譜，更下不了口……唯有懇請科研團隊研制只長果實不生秸稈的莊稼新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