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生開始，趙昭昭的房間內每日都要點上一爐紫氣神砂。

紫氣神砂乃是用水晶、朱砂、紫銅等礦物為原料，提煉其中精純元氣，經過九轉九練，費時半年，方可功成。

修道之人，往往會在沖擊關隘的時候點上一爐，可化生一道精純紫氣，消盡迷思，安寧身心。

凡人聞之，亦能洗滌九竅，內養靈明。

趙昭昭年少早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此了。

汴京里的道官，為了紫氣神砂，還專門命人打造大量寶爐，安置在各地礦場，又派遣道人童子，看顧爐火。

但即使如此，紫氣神砂依舊是僧多粥少，有價無市。

理論上，除了各大道脈的真人之外，只有趙昭昭才有資格日日享用。

實際上，即使是各大道脈的真人，也鮮少這么奢侈，大多只會在運功之時點上一爐，全天下也只有趙昭昭有如此待遇。

關鍵在于，此事別說牧武，就連趙昭昭本人都不清楚。

各大道脈盤算著，等到趙昭昭有朝一日自行了解這件事，知道了在背后默默付出的道門，豈不是一下子對道教好感大增。

世界上最難識破的騙局，就是真心實意。

“熱好了，老師嘗嘗，這酒還能疏通筋絡，活躍氣血，對武師都頗有裨益的。”趙昭昭五指一合，熄滅掌中火焰，將酒壺遞給牧武。

牧武也不客氣，破開封泥，飲了一大口，熱氣騰騰的酒水從喉嚨一路熨燙至腸胃，身子都隱隱熱了幾分。

“老師喜歡的話，我就讓人多送兩壺過來。”小姑娘笑瞇瞇的說道。

“不用了，酒這玩意偶爾喝喝還行，喝多了誤事。”牧武搖搖頭，將酒壺放在桌上。

“對了，你武功練的如何了，我們來試試手。”牧武端坐著，突然出掌，一托一推，陡然發勁。

嘩啦。

整張桌子被托起了半寸距離，橫飛了出去，桌上的食盒連抖動都沒有，酒水也沒有絲毫飛濺出來。

伴隨著極其細微的“啪嗒”聲，木桌撞到了墻壁，貼著滑了下來，宛若一張畫卷緩緩垂落，穩穩當當。

趙昭昭身后十名侍衛看到這一幕頭盔下的瞳孔一縮，手掌不自覺的按在了劍柄上。

牧武這一手拍飛桌子，撞墻落下，桌上的酒壺不但沒有絲毫晃動，就連內里的酒液都沒有濺出來，毫無疑問是把柔勁練到了巔峰造極的地步。

非武道宗師不能為之，甚至尋常宗師都沒有必然的把握。

寧道劍用眼神制止了侍衛的動作，默默的搖搖頭。

原本，二人的位置是面對面坐著，現在桌子沒有了，中間就空出來，大約有三四步的空間，正好是拳師的發勁距離。

“好啊！”

趙昭昭這次來，就有向牧武展示自己這段時間在武功上的進步的想法。

就如同考了好成績回家告訴家長，希望得到表揚的孩子。

小姑娘先是將自己腰間的帶鞘長刀解下，遞給侍從。

接著猛然起身、斜踏，步如滑冰，一下子搶到了牧武的側面，五指一攏，出掌戳擊，如毒蛇探洞，向牧武腰腹軟肋點去。

‘好家伙，一上來就廢你老師腰子。’

牧武挑了挑眉，坐在原地不動，但卻似腦后長了眼睛一般，沉肩墜肘，臂似擺錘，向下一劈，剛好蕩開了小姑娘的戳刺。

小姑娘沒有過多糾纏，一觸即走，如蛇行草地，繞到牧武身后，再度一指點向牧武后頸。

趙昭昭練武時學的第一招就是拔刀術，講究尋找破綻，出其不意，一擊必殺，這也不可避免的影響了她的打法。

牧武身軀不動，腳下一蹬，借力原地旋轉了180°，這一下剛好和趙昭昭面對面。

小姑娘心中一驚，汗毛乍起，如受驚的野貓，腳下一動，本能的就想后撤。

牧武雙臂內擰，手腕纏絞，如兩條巨蟒襲卷，將小姑娘的雙臂擒拿扣住。

小姑娘下意識的提膝彈腿，上蹬踢擊，直奔牧武胸口。

但牧武顯然更快一步，只見他雙臂似兩桿大槍，驟然彈抖，將小姑娘甩上半空，無處借力。

牧武沒有追擊，等小姑娘自行落下，掉進自己懷里。

“嘿嘿，老師真厲害！”由于牧武刻意化解力道，小姑娘沒有受傷，只覺自己似是掉在了一張軟床上。

“還笑，氣力增長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不過拳術境界還是止步不前。”牧武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說道。

如今的牧武已經是武道大宗師一流的人物了，對于拳術有著自己的理解。

如果把人體比喻成一個遵循“能跑就行”原則的機器。

拳法境界的進步就好比是在逐漸駭入這臺機器的操作系統，繞開祖傳的防火墻，一點一點獲取更多的權限。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有些人能控制自己的耳朵抽動，有些人不行，但不行的人卻能夠通過訓練來獲得控制自己耳朵的能力，這就是武道的本質。

——心跳的搏動，血液的流動，腸胃的蠕動，以及全身上下大部分肌肉的收縮舒張。

這些組織器官的額外控制，就是武道宗師能做到許多常人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的原因。

趙昭昭現在的情況就是她這臺機器的性能在丹藥的滋養下提升飛快，但控制權限沒變。

“這是五行丹，能補益五臟之氣，壯大法力，對老師很有用處的。”趙昭昭掏出一個小玉瓶，塞進牧武胸口。

“不過此物，遇金立傷，遇木即朽，遇火則焦，遇水而融，遇土便入，需以玉瓶封之。”

現在的修道界，任何有關術法的物品都是有價無市，以至于如今的道人們還習慣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這一瓶五行丹藥的價值，根本就沒辦法用金錢來衡量。

牧武遲疑一下，沒有推辭，對于現在的他，任何能提升戰斗力的物品都無異于救命稻草。

“這樣吧。”牧武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

“道法我沒什么好教你的，但論起挖掘人體潛能，近身搏殺，你才剛剛入門，隨我到院子里來，我手把手的教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