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策不能明行，我稍后需要秘密安排下去。”蘇景煥說，“隨后細節，還需要與太子殿下反復商議。”

蕭博厚又非常專注地看了他一眼。

白道寧完全沒理解蕭博厚這是對蘇景煥暗示個什么，也沒理解蘇景煥有沒有理解。他只是姑且先認同了現在的進度：“好。不過我認為這一‘壓熱搜’之策也只能治標不治本。真正治本的方式在兩點：一是讓群眾對我產生愛戴之情，這樣他們才能不主動傳播對我不利的謠言。這需要我日后多多為百姓做事，這樣才能得到民心啊！”

——這一點是白道寧隨口編的，他知道人們傳八卦的時候不會管八卦當事人是不是被大家愛戴的領導，尊敬和八卦一點兒都不相沖突！

蘇景煥率領蕭博厚和薛佑歌給白道寧鼓掌，言辭中透露出充沛的崇敬之情：“太子殿下此心仁厚，實乃我大陶民眾之幸啊！”

白道寧繼續說：“二是，我想要在傳播其他緋聞以吸引人們注意力的同時，也傳播一個‘正確’版本的，與我相似的故事。我希望能夠使民眾心中形成一個集體共識，就是說，我是這個真正的、皇帝在民間的遺珠……”他總覺得這個說法好怪。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的選擇是清清嗓子：“你們聽說過‘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這個故事嗎？”

蘇景煥露出疑惑之色：“沒有？大明湖是什么地方？”

白道寧連忙補充：“不一定是這個湖和這個人名。故事大致是講，皇帝微服私訪時在民間與一名為夏雨荷的女子產生了露水姻緣，夏雨荷后來誕下一女，名為紫薇。夏雨荷死后，其女進京尋父，但路上遇見一名女賊小燕子，這名女賊……呃，總之因為一番誤會，這名女賊卻被誤認為真正的公主。后面的故事都基于這一矛盾上展開。”

蘇景煥的表情漸漸變得古怪：“微臣愚鈍，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故事……”

蘇景煥：你說的這個公主，是不是你自己？

白道寧問：“西坡先生沒有寫過類似故事嗎？”

蘇景煥的語氣一下子變得斬釘截鐵，充滿不可懷疑的自信：“在西坡先生經輯錄編纂流傳下來的所有故事之中，絕無與此相類似的故事。”

白道寧心想好家伙，居然沒抄這本，看來穿越者前輩還是留了點余地給后輩的啊！這種占得頭籌的舒適感讓他感到愜意：“看來這個故事果然是我……家母自己編的！”

先甩個鍋。

白道寧在現實世界曾經陪老媽和老姐看了無數個暑假的經典電視劇，對這個精彩的故事印象深刻，當即回憶起了電視劇的逐集劇情，娓娓道來。

在第一集劇情還沒講完的時候，在白道寧喝口水的當兒，蘇景煥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用一種比較低沉的語氣說：“令堂……不知該如何稱呼？朝廷現在還沒有追封，敢問令堂貴姓，我先以妃事之？”

白道寧說：“家母也姓白。”

蘇景煥點點頭，看起來完全沒有意外：“既是國姓，那是不應當以姓氏稱呼白妃的，但如今不是嚴格場合，我就姑且稱為白妃了。白妃娘娘敘事技術絕佳！如此故事，扣人心弦，雖然故事本身立意似乎不夠高尚，但情節跌宕起伏，所講言論，如聞其聲，如見其容。恐怕就算是當年的西坡先生，許多作品也不如您說的這個吸引人。此是大小說家！可惜一是女子，二已仙逝……微臣無知，敢問太子母家是哪一家？亥栗省多書香門第，想來白妃定出身其中，才能講出如此故事，如您故事中所說的夏家。”

蕭博厚重重地咳了一聲，薛佑歌則舉起茶杯掩住了嘴。

白道寧沉默了一會，開始懷疑蘇景煥是不是故意搞事的：“我母家出身風練省。”

蘇景煥繼續點頭：“是我無知。是您母家遷居到了江南、隨后才與皇上相遇嗎？”

白道寧更懷疑他是故意的了：“……沒有，是我母親一個人被拐子帶去亥栗省做歌女的。”

蘇景煥：等一下

蘇景煥：我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蘇景煥裝作無事發生地看了看自己眼前的茶杯，不是建盞那樣的好杯子，也不是點茶那樣由美女端上來的好茶，就是一盞普普通通的綠茶，他的視線卻非常專注，好像看到什么稀世珍寶。而語氣也仍然淡定中含著一絲絲崇敬：“原來如此。我聽您所說故事，完成度很高，我想不太需要過多修飾，僅需稍作改動，就可以直接講出來。此間寇家茶肆，寇秋蕓姑娘擅講曲吹彈，與其他講書人也相熟，可以直接叫她過來聽。”

他發誓，下次再也不為了賭氣，少花幾百兩銀子跟蕭博厚買消息了。背景調查真的很重要啊！

但他轉念又一想，歌女的話倒也合理，做這行要能說能唱，所以能寫故事也很合理……可惜死了，要不然可以請來給堂姐講小說玩，她可喜歡這種以女人為主角的故事了，講些情情愛愛什么的。西坡先生寫的大多數還是男主角故事。這年頭女子接受教育本就少，所以偶然有一名女作者出現，更是極其稀罕……

……哦，這女人要是活著也是皇妃，好像也沒他們家什么事，那算了。

白道寧則對蘇景煥的意見表示同意：“好。”

于是他們命人下去，將寇秋蕓再次請來。

白道寧本來還擔心，寇秋蕓作為表演人員，可能要急著趕下一次場，所以可能不會太有空。但據通報的人說，寇秋蕓并沒有再去其他客人的席上表演點茶，只是一直在等待，一口茶的功夫她就重新趕了上來。

白道寧還不知道，寇秋蕓一直在等他。

等到寇秋蕓再次掀起門簾進屋，依然娉娉婷婷，風姿萬千，盈盈一拜，謝過賜座后斜斜坐在下首。她露出一些企盼之色，微微抿唇：“大人們命妾身上來，不知有何吩咐？”

白道寧不禁感嘆，漂亮是真漂亮……但現在不是欣賞妹子美貌的時候，他干咳一聲，切入正題：“我希望姑娘幫我傳唱個故事。”

蘇景煥接過話茬，幫白道寧傳播了一下中心思想：希望寇秋蕓能夠利用自己的能力和人脈，幫助朝廷傳播一個故事，并大致介紹了一下《紫薇公主》的故事。

寇秋蕓一開始臉上露出茫然之色，等蘇景煥講完故事梗概后，卻迅速恍然大悟：顯然她也明白了，這個故事是白道寧這邊想要讓大家產生正確的集體印象，讓大家都覺得“皇帝在民間生下私生子，后來這個私生子回宮認親”這個故事是正常的。

而白道寧在她開口之前先插嘴進來：“這個故事呢，不應該叫紫薇公主……”雖然紫薇確實是公主！“應該叫還……叫瓊玖格格！”

考慮到版權授權問題。

蘇景煥顯然不知道這是啥意思：“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白道寧耐心解釋：“這個故事發生在遙遠的海外，然后他們那里的公主呢，或者說是皇帝之女，就被稱呼為格格。”

蘇景煥看起來懂了，又好像不太懂：“微臣明白了。但既然所謂‘公主’用這個海外語言，稱為格格，那為什么‘皇帝’卻還是叫‘皇帝’呢？”

白道寧一時間被問住了，他立刻隨口編了個理由：“這是為了讓聽眾知道這是皇帝，這個人在他們國度所做的事情，就如在我們國度皇帝所做的事情。”

蘇景煥這回看起來好像完全懂了：“原來如此！太子深謀遠慮！用我國百姓熟悉的稱呼，來指代外族職業，這樣就能讓我國民眾更輕易地理解這些比較陌生的內容，這真是萬全之策呀！”

白道寧被夸得有點心虛，心想難道這蘇景煥怎么說起來還一套一套的……

這個偶然遇到的小問題，讓白道寧在心里默默把“阿瑪”“額娘”等其他同樣并不為“我國百姓比較熟悉的稱呼”給去掉了，決定一會兒在繼續講故事的時候，就直接換成對應的傳統詞匯。

“至于瓊玖，”白道寧接著講，“這則是因為，嗯，這個……夏雨荷生下女兒，并讓其女回到生父身邊，是懷抱著一種對皇上的尊崇與感恩之心，將女兒養大成人之后，母親卻不幸要病逝，因此想將這個皇帝留給自己最美好的禮物還給君上。‘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皇上在聽說這段故事之后，非常感動，因此卻將小燕子封為了瓊玖格格。就是說，其實他一開始認錯了公主。所以故事標題名為瓊玖格格，也隱藏有這一份意思在里面。”

白道寧覺得編名字的時候要說的這個理由好肉麻，要吐了。

蘇景煥瞬間瞳孔地震：“太子殿下，您說的這個故事……是這位假公主被認成了真公主？”

白道寧：啊，等等，我成小燕子了是吧。

白道寧立刻回答：“不是……不，整個故事是，一開始這位假公主被認親，但她表現粗俗，未受教養，而真公主反而飽讀詩書，通習禮儀，因此早早就被懷疑身份。而且假公主心中對真公主一直懷有愧疚之心，所以很快就主動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很快：指在第一部倒數第三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