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第二天。

天氣終于轉晴了，床上，當陸巖睜開雙眼，入目的是清澈的陽光，那種干凈，連空氣中懸浮的塵埃都看得見。

耳邊有聲音傳來，是懸掛在瓦檐下的冰凌，晶瑩剔透，一滴一滴的水珠從底部墜下，落入雨槽，滴答，滴答。

他便那么靜靜地看著，聽著，躺著，眷戀著被窩里的溫暖，遲遲不愿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砰砰砰”，有人敲門：“哥，起床啦，快點，太陽都曬屁股了。”

“來了。”

陸巖這才不情不愿起身，穿衣服，下床。

開門，咝，好冷，雖然沒風，但還是被窩里頭舒服。

陸晴跺了跺腳，去除一路沾染的積雪進屋，左看右看，奇道：“哥，你昨晚一個人啊？”

“不然呢？”陸巖嘴角抽搐：“昨晚是你來過吧？”

陸晴嘿嘿笑：“來過，怕你餓，弄了點吃的，但我發誓，我什么都沒看見。”

“嗯，我信。”

陸巖也懶得爭辯，另外拿杯子，沖調了一碗藕粉：“藕粉，昨晚你楊雪姐送來的，嘗嘗。”

“不要。”陸晴直搖頭，口水分泌量卻在增加：“那是給你的，又不是給我的，再說了，哥你現在才需要。”

陸巖好笑，揉了揉女孩的腦袋：“讓你吃你就吃，哪來那么多廢話？”

“哦。”女孩烏溜溜眼珠子轉動著，這才端起杯子，一口，笑瞇了眼：“好喝，甜。”

“好喝吧？”陸巖拉了把椅子坐下，問道：“這東西貴不貴？”

本來打算先茍一茍的。

文章昨天都寫好幾篇了。

忽然發現，似乎也可以不用那么茍，如果藕粉做出來可以賺錢的情況下。

陸晴小口小口，津津有味品著，聞言答道：“應該不便宜，反正沒怎么見人喝過。”

“哦。”陸巖點頭：“那有沒有人會做？”

“沒有吧，要會做不都自己做來吃了？”陸晴說道，跟著便反應過來：“哥你什么意思，難不成你還想做？”

“有這想法，等著，我刷牙洗臉，這事回頭再說。”

應該不便宜。

似乎又沒人會做。

這樣陸巖心里大概就有譜了，刷了牙，洗了臉，跟著陸晴回家吃飯。

飯是早上才煮的，早稻，米粒泛黃，有點糙。

菜也一般，一盤炒蘿卜片，一疊醬豆腐，一盤炒藕片，唯一的葷腥，兩條小魚，還因為少油，顯得有點腥。

飯后，特殊優待，陸巖，陸晴，一人一個煮雞蛋，剩下陸強陸明兩兄弟干巴巴直瞪眼。

不過也沒說什么。

這年頭，父母兄弟之間關系不好的，因為一些小事口角甚至動手的，比比皆是，但這個家并沒有那些。

哪怕陸巖跟家里鬧掰了，六七年不回家活成笑話了，弟弟妹妹眼里，他依然是兒時崇拜的榜樣。

陸巖也享受這樣的氣氛，扭頭就把雞蛋丟給老四陸明：“你們倆分了吧，不愛吃蛋。”

“哦。”陸四呆呆的，回過神來又直搖頭：“不行，哥還是你吃吧，你剛出院，得吃好點。”

“嗯，哥還是你吃吧，不說去抓鱔魚么，我得留著肚子。”老三陸明一本正經提了提褲腰帶，說實話，有點松。

陸巖笑罵：“讓你們吃你們就吃，哪來那么多廢話？另外，今天不抓鱔魚了，今天，咱們挖藕。”

“挖藕？”

“不是，藕有啥好挖的啊，家里還有，喏，一堆，又不好吃。”

對于陸巖臨時變更的計劃，兩兄弟顯得十分抵觸。

陸晴也不樂意，嘟嚷說道：“就是，藕有什么好的，又沒豬蹄，再說了，那么大一堆還不夠吃啊？”

“那我也沒說挖來吃啊！”

“不吃挖來干什么，難不成……”陸晴有些疑惑，說著說著忽然又有些想起來。

陸巖挑眉：“先挖。”

“哦。”陸晴不吭聲了，就是感覺不太靠譜，一看她不說話，盡管鬧不清打什么啞謎，旁邊兩兄弟也不再反對。

于是乎雞蛋剝了一分，吃完，拎上籃子，挑上籮筐，背上鍬出發。

很快一行人來到湖邊。

雪化得很快，分明昨天還滿滿都是白的，眼下這一看，已經出現大量的黑窟窿。

看著兩兄弟脫下棉褲光著腿子就準備下去，陸巖突然想起來：“等等，就這么下去啊？”

“不然呢？”陸三反問。

陸四笑道：“哥你想說水褲吧？那玩意好幾十呢，咱可買不起！”

陸巖：“……”

半響，擺擺手：“行行行，下吧，不行了就上來，別凍壞了。”

“沒事，凍不壞。”

“嗯，那泥里的溫度，比外面高。”

就這么說著，很快兩兄弟下去了，繼而一支又一支體態修長的蓮藕從淤泥里被取出來。

陸巖就蹲在岸上，戴著大冬帽，手籠在綠色軍大衣袖子里，忽然陸四舉起一樣黑乎乎的事物，興奮喊道：“黑魚，哥你看，黑魚。”

“真的假的？”

“這邊，抓牢了，可別讓它給跑了！”

陸巖瞬間來神，趕忙起身用籃子接。

陸四哈哈大笑：“跑不了，天冷，懶著呢，都不怎么動彈！”

話語間直接就丟上來了，還別說，真不老動彈的，仔細一看吧，還不小，怕是有個三四斤。

陸晴倒不怎么關心這個，只疑惑道：“哥你還真打算做藕粉啊？”

“不然呢？”

“總不至于去賣蓮藕吧？”

陸巖興致勃勃，想來想去，還是把手從袖子里拿了出來，又卷起袖子，抓住黑魚放進籃子。

陸晴蹲在旁邊，一本正經道：“那是不是把藕磨碎成粉曬干就可以了？”

“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是。”

“那不就完了？”陸巖說道：“真要那么容易，這東西就不值錢了。”

就這么說著，某一刻，忽然又一樣事物被丟上來，那是一只甲魚。

俗稱王八。

只是除了陸巖，都不老看得上，不如黑魚。

陸巖也沒貪多。

一方面這冰天雪地下水挖藕實在不是人干的事，一方面目前只是嘗試，不需要太多。

差不多一個小時，帶來的籃子籮筐就裝滿了，就近簡單沖一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