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日子過了那么些天。好不容易買來一扇豬肉，一大把新茬蒜苗，炒了一大盤菜，麗娘美滋滋的想著開開葷。沒想到，還沒等到做飯。

道長剛回道觀，見過麻遠之后，就出門了。

麗娘便想著想做好飯，等著道長回來。

可李修文既然去驅鬼了，哪那么快？這一等兩等，就把飯菜等涼了。

麗娘不善做菜，做出來的菜并不算好吃。

當然，就算之前那幾個慣常做菜的雜役，做出的菜也沒好到哪里去。

或許是因為佐料有限？

這里有醋、鹽之類的調味品，但其他更為復雜的那些，就沒有了。

當然沒有前世那么豐富，不過李修文也沒有‘發明創造’調料的能力以及…興趣。

其實他并不覺得原因在佐料，甚至食材，他覺得吃飯更在于心情。

因此，他沒有為做菜這件事情，與麗娘提意見，也不覺得做菜的方法需要改善，填飽肚子而已。在這個層面上，她做出的菜與之前的雜役也沒什么不同，所以就無所謂了。

麗娘在前，將李修文引入了食舍。

李修文剛在八仙桌前坐下，麗娘就喊上的啞娘一起去了后廚。

食舍一共十幾張桌子，現在只坐了三張。

桌上的人涇渭分明。

麻遠、徐五、韓山、蘇野，他們這些雜役坐在一張尋常的矮桌旁邊。一見李修文來了，就起身想要行禮，讓他按住了。

啞娘麗娘坐的是一張更小的桌子，游離在那些大桌外面，雖然小，但是相對精致一些。

最氣派的一張，就是一張八仙桌，坐落在坐北朝南的位置。

李修文還沒到，余惟素先落了座。她坐在次位，以手撐腮，半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道觀唯有她有資格與李修文坐一張桌子，但其實也不用非得一起用餐。

如果只是想吃東西，大可在自己的房內，取碗筷自己吃。不必跑這么一趟。

李修文也是如此，如果只是想要吃東西的話，在值事房，在袇舍，也在書房，讓麗娘送去就可。

只是現在長治觀的人這么少，稀稀拉拉的不是很熱鬧。人多反而有生氣，他也沒必要躲在一旁，搞得生人勿進。

李修文坐下之后，余惟素如驚弓之鳥般冷了臉。

李修文抿著嘴暗笑，余總管這反應敬業倒敬業，但還是稍顯突兀。不夠自然。

也不知道她什么心思，自己吃飯多好，偏偏要與他坐在一張桌上。

就她那拙劣的演技，一個對視說不定就露了陷。搞得李修文也要跟著擔驚受怕。

李修文干脆不去看她，靜心等著飯菜上桌。

不一會，啞娘端著食盤，率先來到他們這桌。用毛巾端起熱騰騰的菜，放到桌子中間，順便拿下兩小碗菜粥。

主食是兩個剛熱好的白面饃饃——麗娘總覺得讓道長吃這些東西，太對不住他。但是想到并不寬裕的道觀，她始終下不定決心，改善伙食。

麗娘沒當過道觀的家，只是最近才買菜，以前也不知道肉多少錢，菜多少錢。買過菜才知道肉疼，覺得哪哪都貴。

至于余惟素是名義上的管家，卻沒真正管過‘長治觀’的家。

因此，只知道庫房里的銀錢不多了，并且還有大事要做，要省著點花。也沒有算過，這樣省錢，到底能省多少。

往常的時候買菜、買東西，都是雜役們去買，拿去買菜的錢，買回來之后，還能剩下不少。

但輪到她自己去買的時候，算的正好的錢，到了菜市場才知道，完全不夠。

要不是小商小販，看在長治觀的面子上，都要多給一些，買來的菜都不夠一頓的。

余總管這個甩手掌柜，只知道吃。看到今天的肉食少了，臉就拉長了，一點不考慮她在買菜的時候經歷了什么。

嘆息一聲，麗娘又回了后廚，端出來兩個小碟子。

這兩個小碟子相比之前那盤菜，不但肉少，就連菜也少的可憐。巴掌大小的碟子，裝都沒裝滿，剛剛夠一半。

即便是這樣，麗娘都已經很滿意了。她心虛的看了一眼李修文，生怕他看出碟子里的異樣。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李修文突然起身，走到她身邊。

麗娘害怕的縮了縮自己的脖子，微微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你們每天就吃這個？”李修文微微嘆息道。

預料之中的責罰沒有來臨，麗娘詫異道：“這些已經很多咧，比不了以前，但是有肉有餅，還能吃粥呢！”

李修文微微搖頭：“之前不是對你說過，我之前拿來的那些錢你都交給你了，讓你拿去買些吃的。”

麗娘低著頭，看著自己淺藍色的裙擺：“可那些都是道長賺來的，買來的肉，都該給道長吃。”

她低聲說道：“聽說要在常樂街租鋪子，觀里的錢還不夠使的呢！”

李修文微微笑道：“這不是你該操心的——”

“而且我已經為道觀尋來了一個來錢的法子，以后都不會缺錢的。”

至于什么法子，麗娘沒敢問，有些發抖。她還以為這頓飯做的不好，讓道長不滿意了。

李修文伸出手，想要安慰她。伸到一半，才想起來她與小白不同，及笄之后，就不能當做小孩對待，想起記憶中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說辭。在他那個世界雖然可笑，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也只能隨俗，所以就硬生生收了回去。

啞娘的眼睛閉的并不緊，透過眼皮的縫隙，還以為道長要懲罰她。要拍她一巴掌，做好了準備，正等著腮部的痛呢，就聽著李修文說道：“去拿兩個小碟過來吧。”

麗娘如蒙大赦，連忙起身，跑去廚屋。

再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兩個藍色花紋的瓷碗。

李修文接過瓷碗，放在自己那張桌上。拿起筷子，把他那盤菜先撥出一半。

又分成兩份，一份稍大，一份稍小。

李修文把這兩份菜分到兩個碟子當中，端了起來，先把稍大的那一份送到麻遠那里。

麻遠看著那碟菜，連稱不敢。說什么，道長為妖事房操勞甚多，只給道長吃這種菜，心中頗為愧疚，已經委屈了道長云云。

李修文只是瞥了他一眼，麻遠就不敢再說話，只能接過了這碟菜。

送過這碟菜，李修文又拿著稍小的那一份，端到麗娘那里。

麗娘舔了下嘴角，肉眼看見的開心，但還是違心的推辭幾下。最終還是接過了碟子。

唯有余惟素有些委屈，她坐在桌前，看著少了一半菜的盤子，傷心不已。

就這么幾塊肉，還不夠她一個人吃的。如今撥去一半，能吃的份額，更加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