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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委托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

一睜開眼,她就開始整理了自己凌亂的褻衣,浮想聯翩,臉上又鍍上一層粉色。

她又羞又惱,握拳在床鋪上砸了兩下,卻不敢使勁,只輕輕啄了一下。以她第三境武人的力量,真全力砸兩下,說不定這床都塌了,到時候傳出來流言蜚語,可不是鬧著玩的。

余惟素嗔怪道:“真是個冤家!”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紙,不容阻擋的,刺到到紗帳里,她的眼睛中。被這光一激,腦子慢慢清明起來,她收起了那副嫵媚的樣子。

天已經大亮,她若是再不出去,難免引起別人懷疑。

她整了整儀容,將錦被收拾好,對鏡梳妝。努力擺出刻薄、尖酸的樣子,往常只要半刻鐘,一幅欠打的表情就新鮮出爐。

可今天怎么試怎么不順利,她做表情的時候,總是想起昨夜的夢,不由自主的露出嬌憨的神色。

這不由使她恨得牙癢癢,“真是害死我了。”

她拿出老和尚念經凝神靜氣的架勢,將昨夜的記憶全都剝離開來。又將此生受過的所有罪、吃過的所有苦,都輪番回憶一遍。

心里有恨有怒,不能爆發,怎么辦?就全堆疊在臉上。翻起死魚眼,皮笑肉不笑。對著銅鏡,余惟素默默點了點頭。

這個表情就連自己都想給自己一巴掌,絕對沒問題。

將衣裙穿戴整齊,她打開門,就要去找李修文——她要親口問問,昨夜他許諾的事,到底作不作數。

將麗娘喚來,問道:“李道長在哪?”

麗娘是她親近的婢女,算是她的心腹。往常有事都會直說,這會卻支支吾吾的。

余惟素冷著臉,不滿的道:“怎么,你也要投身李道長的門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麗娘忙辯解道:“余阿姊,俺怎么會背叛你呢,可俺真不知道李道長去哪了。”

余惟素冷笑道:“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你去把麻遠叫來。”

麗娘忙跪下道:“阿姊,我全告訴你。李道長這會已經出門了,俺聽說,他要尋訪什么道士什么的。”

余惟素瞥了她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麗娘道,“李道長走不走,和你有什么關系?還替他遮掩什么,你啊,真是糊涂!”

麗娘訕訕道:“走之前,李道長找了一趟啞娘。她也不懂拒絕,就直接給他化了妝,易了容,說是不想讓人把他認出來,不利于做事啥的。”

啞娘不會說話,又笨手笨腳的,做不來伺候人的事。但她有一項技藝,借助女子上妝的工具,就能將一個人易容成另一個人。

不過余惟素總覺得易容太過鬼鬼祟祟,她沒有類似的需求,也懶得籠絡她。

余惟素奇道:“既然是道長吩咐,做了就做了,你有什么好替她遮掩的?”

麗娘嘆道:“啞娘,是俺帶道長去的見的。剛開始俺還奇怪,李道長又不知道這茬,怎么會去找啞娘的?”

余惟素用審視的目光,掃了她一眼,心知事情絕對沒有她說的那么簡單。但她又能怎么樣,麗娘已經是她少有的心腹了,要是逼的狠了,真要做那個孤家寡人嗎?她嘆息道:“算了,你起來吧。”

麗娘這才從地上爬起,討饒道:“好阿姊,俺也是一時疏忽,著了道長的道。”

她上前挽住了余惟素的胳膊,道:“說起了,道長這一回來,感覺換了一個人似的,也不像原先那般壞了。要不咱還是不要和他為敵了。”

余惟素沒有罵她,只在心里感慨道:這才一天,人心就散了。這冤家不知道是哪里學的兵法,要是在我這里明修棧道不成,說不定在哪暗度陳倉呢!還好自個沒打算和他死磕到底。

……

打著補丁的灰色道袍,勉強合身,夾著一柄有些年頭的桃木劍,劍身上纏著的布袋,用了三截不同顏色的粗布。

一張苦臉,相貌平平,帶著幾分老氣。誰也料想不到,這模樣,這窮酸打扮,竟是縣里俊逸出塵的道長。

李修文打了個噴嚏,舒展了一下四肢。自有了真氣,他就不怕寒暑,這噴嚏來的莫名,心道,小白這是想自己了吧。

不過,恐怕自己一時半會回不去了。

此行的目的地,他已經向麻遠打聽過了。那些道士,為了讓‘請仙師’的鄉民,省卻到底尋訪的困難,都聚集在其中一條街上。那街有個渾名,叫‘敕令街’,就是因為道士斬妖除魔的時候,都會口稱‘敕令’。

到了地方之后,他就覺得冷冷清清的,沒幾個人。顯然道士們不像攤販一樣,需要趕早市。無論是早起的鳥還是晚起的鳥,沒有委托,就沒有收入,那就索性晚來一會。

多有多的便利,少也有少的好處。對于這些,李修文也并不在意。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些擺攤的人。一共七個,但捉妖的只有三個,再加上驅鬼,也就只剩下一個人。

那是一個老道士,須發斑白,舊道袍洗得干凈,穿得整潔,頭上頂著一頂黃冠,神采奕奕。攤子上,左手邊一個桿旗寫著‘降妖本領大’,右手一個桿旗‘驅鬼手腕高’。倒是通俗,李修文會心一笑。

他旁邊,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七八歲大,帶點女相。身上的道袍過分寬大,松松垮垮,就算擼起袖子,扎起褲腳,看起來行動也不太便利。

見李修文四處打量,老道士對他這個新來的‘競爭對手’,也沒什么臉色。李修文便收了目光,走到敕令街掛的板子旁邊。

這板子是掛委托用的。

有時候,價格談不攏,或者找不到愿意做的道士。就用紙寫上幾個字,把委托內容與報酬都寫明,掛在板子上,要是有道士剛巧看到,就揭下紙,算接了委托。

這就有些像朝廷里的‘通緝’‘懸賞’,只是針對的對象是妖魔鬼怪之類的存在。

委托大多已經清了,只有還未處理的,還掛在板子上,零零星星。這些委托要么報酬太低,要么難度太高。

他搭眼一看,見著一個很有意思的委托。

那委托,長治觀的卷宗里面有,出自一個魏姓書生。魏書生有一支筆,是祖上傳下來的,不知什么時候通了靈,成了精。每逢夜里就鬼哭狼嚎,他自己睡得死,不妨礙。鄰家整晚整晚睡不著覺,逼著他把事情報給了長治觀。

長治觀哪里會管這種小事?只是把這事收入卷宗,把他打發走了,讓他自己去找道士處理。

看情況,他這是不情不愿的,又在這里掛上了委托,只是報酬也忒低,只三枚銅幣。

李修文打量了許久,覺得這事有些意思。他還真沒見過成精的筆,三枚銅錢就三枚銅錢,他做事又不為錢,就當瞧個新奇。

于是伸手就把那張紙揭了下來。

老道士皺了皺眉,對他身邊的少年道:“娃啊,你可不要像那個人一樣傻,這種事情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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