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炮仗聲傳來，幾只鴉雀從枝頭驚起。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幾個光著膀子的后生在祭壇周圍架起了火把，映紅了鄉民們的臉頰。

“你餓了罷，走，我們回家去。”

謝獻瞧了瞧清瘦的晏翛，拍拍他的肩催促他快些同自己回去嘗嘗母親早早備下的飯。

“就要結束了嗎，雩祭？”

“點了火把，只要幾個長輩守著火一夜不滅便可。這是不會交給后輩做的，這山林可是林澍棐老爺爺花費多年才種起的，必不可讓火給燒了去。你今日只吃了一碗粥，怕是早就捱不住了，我娘早已做了飯等著了，回去罷。”

“謝伯伯不一同回去？”

“我爹他得守火呢，會有人送飯給他幾個。翛翛，走。”

那黃狗便從樹蔭下竄了出來，圍著謝獻又跳又搖尾巴。倒像是多日未見似的。晏翛便也跟著晏翛從一條小道穿了下去。

這樟樹林長年青綠，從前一片黃塵，連蛇鼠都不愿呆，如今倒可見幾只麂子在悠閑地扯著野草吃，不時到小溪邊飲水。

晏翛沒看過麂子，便停了腳步瞧了起來，謝獻回頭不見了晏翛，便跳了腳。沿著石階找了回去，快到小溪邊才瞧見了晏翛。

“小子，我以為你被閻王爺拉了去，還不快來？”

不等晏翛回話便又走了，晏翛這一聽便知他這是生了氣了，也忙追了去。謝獻從小在這林間野慣了，自然跑得快些，晏翛追到他時，汗早已濕了月白衫。

“兄長，給你。”

晏翛說著拿出了一束蒲公英花梗，白色的種子早不知道跑哪去了。謝獻瞧著一束花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了。

“行了行了，你若覺著新奇，明日我又帶你來山里瞧麂子，回家。”

說著一把揪過花梗轉頭走了。晏翛這才跟了上去。

到了山腳下，天已全黑了。灤水從山那邊平鋪開來，泛著凌凌波光。水邊有一座吊腳小樓，搭著木梯，屋頂鋪著些茅草，向水一面又向前沿伸出去，大概是做釣魚的用處。往右行數米，便見山坳上有四間小屋。全是白墻黛瓦，連翛翛的小窩也不例外。又有籬笆圍成一個小院，角落里幾叢木槿開得正好，幾滴水珠滑落，應當是剛剛澆過水。

謝獻先上去開了門。晏翛這才跟了進去。

“娘，我回來了，還帶了個稀客呢。”謝獻的母親，是老林家的獨女名為彥嘉，她梳著苗家的發髻，頭上的銀飾已取下了，項上的銀圈卻還未取。走起路來交相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伯母，晚輩晏翛，將夜前來叨擾，還望見諒。”說著也作了個揖。

林彥嘉見晏翛謙和有禮，也是喜歡得很，忙將他扶了起來。

“談何叨擾，你來，你伯父伯母都高興。我做了幾個小菜，你與謝獻快趁熱吃。不要拘謹，只當自己家便可。”

“不知伯母可曾吃過了，不若一起吃了罷？”

“我早已吃過了，不是什么好菜，你便放心吃罷。”

“多謝伯母。”說完便坐了下來，謝獻給他遞了碗筷，他兩個便吃了起來。晏翛雖自小玉食錦衣，卻是個隨性之人，于口腹之欲并無其求，只要能入口便可，倒也吃了兩碗飯。林彥嘉只坐在一邊給他兩個夾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