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穿過樓宇的縫隙，讓馬路獲得了難得的一絲亮光。

在平時，這里幾乎是一座暗無天日的鋼鐵叢林，所有的采光都會被奇奇怪怪的高聳鐵塔或者管子給遮擋起來，只有傍晚幾個特定的時辰，陽光才會照耀在路面上，給人一絲溫暖。

直到某一塊地方過于銹蝕，再也沒有辦法背負其上的層層重量，然后轟然倒塌。

工業區就是由這些廢棄的鋼鐵巨獸們組成的。

在至善菩提將重心轉向海灣區之后，曾經如火如荼的工業區也陷入了蕭條之中。

大量的工廠關閉，空留下這些幾十萬噸重的遺骸。

現在工業區出名的電池產業和二手義體產業，只是當年那個龐大復雜的帝國的最后一抹余暉而已。

一輛小面包車橫越而來，開進了這所鋼鐵叢林。在筆直的公路上，卷起一溜塵土。

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個光著頭的家伙坐在駕駛室里，隨著電臺里隨機播放的強勁音樂搖頭晃腦。

這個家伙自然是楊亮。

在神龕的幫助之下啊，他很輕松就穿過了至善菩提把守的關口。之后他一路狂飆，此刻已經進入了工業區的外圍。

只要再走一個多小時，就可以到達聚居區了。

楊亮感到了一絲愜意，他打開窗戶，吹了吹戶外的涼風。

一輛又一輛奇形怪狀的改裝車超過楊亮，向著前方開去。

這些車上大多裝著各種各樣的尖刺，這讓楊亮想起了馬爾科夫那里那些朋克小伙的夸張發型。

也許這就是工業區的風格。

又開了十多分鐘，一成不變的鋼鐵森林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一家小小的中轉站立在路邊，看起來是給路過的司機歇腳用的。

楊亮知道，通常這里會提供一些用于大貨車維護的簡單零件和吃食，他扭了扭脖子，決定休息一會。

小面包車吱地停在了店門口的平臺上，楊亮呼地一下掀開簾子，鉆進了小店。

他的水壺快要喝干了，需要補充一些熱水。

店主是個豁著牙的女人，面對著進門的楊亮，她頭也不抬，只顧著看自己的個人終端。

楊亮越過她，想要伸出杯子，去從女人身后的龍頭里接水。

“80信用點一壺。”接到一半的時候，背后突然傳來這么一句。

楊亮猛然回頭，卻看見女人頭也不抬，依舊在低頭玩著個人終端。

“80信用點，一壺熱水？這在外面能買一車熱水了！”

“別的地方賣多少錢我不管，這里就是80信用點。”

楊亮看著水龍頭，卻找不見倒回去的地方。

“我們這里不退貨的啊，快點交錢。”

豁牙女人甩了甩手，似乎非常不耐煩。

“那我要是不交呢？”楊亮倒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他鼓動義體，整個向著女人看過去。

“你是外地人吧，你可以試試。來這邊能打的人多了，最后還不是全部都乖乖交了錢。”

女人聳了聳肩，似乎完全沒把楊亮放在眼里。

也是，自己初來乍到，地理不熟，如果現在就結下梁子，將來的行動恐怕還要受到影響呢。

他掏出終端，向著對方轉了賬。

“就是嘛，早交錢不就行了，耽誤我上網。”女人翻著白眼，嘴里念叨著。“鄉巴佬。”

也許這就是工業區的風格。

楊亮忍著怒氣，提著這瓶昂貴的熱水回到了車邊。

他抬手發車，卻發現車打不動了。

他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的電量居然見了底。

不應該啊？自己出門之前明明檢查過，神龕給自己的這輛車，電量明明夠自己跑三五個來回了！

他開門下車，繞行到車的另外一邊，檢查是不是接觸有問題。

然而，眼前的情況卻徹底讓他傻了眼！

原本裝載在徹底的電瓶已經無影無蹤。

有人偷電瓶！楊亮這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對方手法老練，連改裝車的警報都沒有觸發，顯然是蹲點在這里的慣犯了。

該死的！楊亮有些后悔。他為了不引人注目，才從神龕選了這輛外形低調的面包車。

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偷電賊！

面包車為了便于換裝電瓶，接口都非常方便。

反而給了對方可乘之機！

楊亮抬起了頭，看向了小店。

現在要想前往工業區，還得從小店里入手。

門簾再次被掀開，看著面前的東西，楊亮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來。

自己車上的電瓶居然就堂而皇之地擺在貨架上！

雖然考慮到了老板娘和別人團伙作案，但是沒想到他們能夠無恥到這種地步！

“買電瓶？三萬信用點。”這次，那個豁牙的女人也沒有拖延時間，披頭蓋臉就來了這么一句。

“這電瓶是你們剛才從我車上拿的。”楊亮還想最后講一講道理。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拿了？我剛剛不是一直在店里？做人要講證據的啊。”

老板娘猛然站起，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出不起錢就不要出，好像我們逼著你買一樣。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窮鬼，到我們這里來要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楊亮站在她面前，冷冷看著對方。他動用了自己佛咒，快速地突破了她義體的防火墻，控制住了對方。

“說啊，你不是很能說嗎？”楊亮將手一伸，解除了對對方機械聲帶的控制。“現在這個電瓶多少錢？”

“殺人啦！”感到聲帶回復了自由，女人立刻尖叫了起來。

“干什么？你欺負女人？”伴隨著尖叫，里屋中頓時沖出了三五個壯漢。

楊亮注意到，他們的義體改造程度非常之高，幾乎達到了50%多的程度。

“喲，終于出來了。”他看著眼前的壯漢們，表情毫無波動。“那你們來說說，這個電瓶多少錢。”

一瞬間，壯漢們的動作也都紛紛凝固了起來，他們驚恐地看著楊亮，這才知道踢到鐵板了。

“這是附贈熱水，免費贈送的。”老板娘艱難地擠出這一句。

“這還差不多。”楊亮松開前伸的手臂，壯漢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那我就謝謝你們了，老鄉們真是淳樸啊。”

他睥睨著眾人，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

也許這就是工業區的風格。

面包車飛一樣的遠去。

過了許久，老板娘這才緩過神，她喘了幾口氣，才發現聲帶得到了回復。

“這是個什么人？開個破車，結果這么神氣？”

“沒看見光頭嗎？這怕是個和尚，我們剛才都被咒了。”男人爬起來，恨恨地說道。

“么事，讓他狂。外地人不懂規矩，敢在夜里趕路，”女人看著徹底黑下來的天，眼里閃著惡毒的光芒。“等今晚一過，他就狂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