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平時一塵不染的診所里站滿了人。

楊亮躺在操作臺上，任由老魏的蜘蛛手快速移動著，從他身上一點一滴的拔出深入肌膚的木刺和其他的東西。一個便攜式透析機正在旁邊全力工作，過濾著楊亮那滿是藥劑的血液。

馬爾科夫訕訕的站在旁邊，一點也不敢抬頭看老魏的臉色。

“37號接口。”老魏的語氣冰冷的像是要殺魚一樣。

馬爾科夫忙不迭的趕過去，手忙腳亂地從瓷盤里找出接口送過去。

老魏也不多看，就硬生生地把接口直直插到了楊亮的義體上。

楊亮一呲牙，倒吸出一口長長的冷氣。

他的肌肉緊繃起來，深深的勒進了醫療床上用于固定的鋼環。

“我說，老魏……”托什訕笑著，想提醒一下，卻在對方冷冰冰的一個眼神下，卡住了之后的話語。

不安的沉默流淌在空氣中，每個人都不敢在這種時候招惹老魏。

診所的消毒隔離室被猛然打開，一個人風塵仆仆的趕了過來，今天丹尼爾穿的是白色蕾絲短裙，在他的黑色皮膚襯托下，顯得標志極了。

“哦，見了鬼的，楊亮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了？”他風風火火，一進門就沖著動彈不得的楊亮怪叫了起來。

“現在正在手術。”老魏頭也不抬。

“喔哦，hold on hold on，我是因為楊亮說有比大買賣才來的，可沒聽說還要等什么手術啊。”

丹尼爾說著，大咧咧坐到手術臺的另外一邊。

老魏停下手術，冷冷看著對面的丹尼爾。

丹尼爾卻假裝沒看見一般，抖著腿吹起了口哨。

仿佛冷熱兩種空氣的交鋒一般，房間里其他的人都同時感受到了暴風雨到來的氣息。

“做手術又不影響，嘶——，談生意，咱們可以邊做邊聊嘛。”

楊亮繃著肌肉，強行扯出一個笑臉。

“就是嘛。你看看亮子就是腦子好。話說老魏，怎么沒見你用麻藥啊？”

“血液里都是迷幻制劑，再讓我用麻藥，嫌他命長嗎？”

“那你是專家，我們可都聽你的。話說回來，楊亮，你本事大了啊，我可都聽說了，你火燒金谷樓，擊斃了黃歇的同時還干掉了他的得力手下弋夫人，你能惹的禍可是越來越大了啊！”

“就是不知道，再這么下去，你這個人還能不能保的住。”

老魏冷哼了一聲。

臺風風眼的楊亮倒是很得意：“哪有這種事，我不過是中了敵人的計策，僥幸死里逃生而已，都是那些網上的人吹噓的罷了。”

“吹噓？網上視頻都錄下來了，公司網絡封都封不住，轉瘋了！”

丹尼爾說著，點開了一個視頻，巨大的全息幕布閃現在每個人的面前。

視頻的標題是：《殺瘋了！底層戰士憑垃圾義體爆殺安保隊，朋克精神不死！》，里面正是楊亮跳樓的場面。

在氛圍夸張的史詩音樂里，楊亮好像天神下凡一樣從天而降，然后結結實實地握住了滑翔中的保安隊員，幾個回合的交鋒后，他猶如狗熊下山一般落入了旁邊的復古三層樓，而鏡頭則追隨著失去方向的安保隊，狠狠拍在了霓虹招牌上。

“你看看下面的評論：‘這個時代就缺這種義士！’‘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楊亮啊楊亮，你這是要出名啊！”

“好極了，現在不光五明寺，整個至善菩提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哪個半夜被人槍決了，恐怕你的名聲還要更大呢。”老魏冷哼了一聲。

“沒事，老魏。”楊亮剛想笑一下，卻因為一根鋼針扎入，疼的一哆嗦。“咱們打出名氣了嘛。”

“金谷樓是龍虎盟的地盤。這兩年，龍虎盟借著花街產業，可搶了不少至善菩提的蛋糕。這視頻哪里是封不干凈啊，這就是至善菩提給他推波助瀾呢。”丹尼爾聳了聳肩。”而且，有了這個熱度，他不是就能夠遮住神龕的消息嗎？這幫家伙，在這兒戒嚴了一個月，連神龕的毛都沒摸到。”

“那可太好，嘶——了。丹尼爾，我找你說的就是這件事。”楊亮被老魏翻了個身，背部朝上，看著丹尼爾。“現在我死里逃生，不管實力有沒有變化，名氣肯定是有了。而神龕公司在至善菩提的戒嚴下，雖然勉強能躲開，但日子肯定是越來越艱難的。”

丹尼爾是個聰明人，立刻明白了楊亮的意思。

“你是說，你們攻守之勢已經互換，所以你現在想要重新和他們聯合？”

“是這么回事兒，想要對付無花，他們的‘煉丹’技術可太重要了。我這次出門，可是吃夠了情報不足的虧。”

“這事兒好說，我找幾個認識的幫派問問，遲早幫你給他找出來。”丹尼爾聳了聳肩。

“要是這么簡單，我就不專門叫你來了。”楊亮看著丹尼爾，雙目咄咄逼人。“我知道你的本事，我是要你代表我們，去再次和他們溝通，以修復我們之前的關系。”

在數次和生死擦肩而過后，楊亮感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心性意志都遠超非常，現在甚至能夠向著丹尼爾施加壓力了。

“額，可是，我，”丹尼爾沒想到這一點，一下子失了方寸。

“我知道你是無利不起早的人。你背后的那些老板對于神龕難道不在意嗎？你這一趟的收獲，足以抵得上十個戰術芯片級別的情報！對方的財力，技術，組織，難道不是都盡收你眼中？”

“是這樣，可是——”

“人身安全方面你不用擔心，我會陪同你前去。你想著拒絕也不要緊，下城區恐怕有幾百個掮客等著這種買賣。到時候，你的那些老板們……”

丹尼爾眼球出現了躲閃，他那引以為豪的義眼居然看不到楊亮的一絲情緒波動，仿佛他對于眼前的一切極為篤定一般。

“該死的，你贏了！”他喊叫起來。“我在下城區干了二十多年，還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過話！楊亮，你小子成長起來他媽的簡直就像個惡魔一樣！”

“那就這么說定了，老魏給我做完手術后，我們就出發，嘶——”

幾分鐘后，在單獨的義體組裝間，老魏正在熟練的為楊亮裝上義體。

馬爾科夫這個家伙看著粗笨，實際上精細的不行，他貼心的將弋夫人的雙手改換了尺寸和戰斗風格，使它更適合于楊亮。

而那雙刀鋒般的雙腿，由于損壞太過嚴重，只能放棄回收。

“楊亮，你真有其他的備選掮客？”老魏終于沒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

“你猜？”楊亮眨了下眼，盡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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