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寺找到楊亮的時候，他正在上網沖浪。

在孟楚招徠他加入神龕之后，他除了勸托什搬家，每天最多的時間就是上網尋找有關神龕的信息。

楊亮躺在自己的小閣樓上，眼前，網頁如同雪片一般不斷的劃過。

他在上網前已經做好了安全上的準備，如果有人想要追查他，那么這些人會在經過重重阻撓后，找到200公里外一個廢棄的充電樁。

僧侶并沒有使用至善菩提官方的搜索引擎，而是點亮自己的“海燈”程序，從網絡各處抓取著和“神龕”有關的信息，一條條排查。

楊亮很喜歡這個過程，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名手持漁網的淘金者，一網一網地抄下去，指望能夠撈出泥沙中的金子。

好在網絡世界誕生的夠久，他能夠撈到想要的東西。

一張張網頁從他的面前跳過，楊亮控制著自己，不去點擊那些算法推薦的相關連接。

網絡世界處處都是誘惑，“至善菩提”的算法可以精準的構建起一個人的喜好模型，并且根據他的心率等生理指標判斷用戶登錄時的心情，再由此從海量的內容之塔里選出最容易勾動用戶的項目。

經常有一些小有名氣的傭兵，本來只是想上網查找一些內容，卻被這些內容吸引，進入了無窮無盡的瀏覽大軍。等到三天之后，才意識到自己深陷泥潭，錯過了寶貴的機會，甚至被仇家鎖定。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五明寺的僧侶們開發出了一套被成為“AI不凈觀”的觀想方法。

他們在遭遇這些這些躁動跳躍，勾起人心的內容時，往往會提醒自己，這些內容背后都是冰冷無情的AI，它們毫無立場，隨意編造，唯一的目的就是騙取點擊。

等到聯想到這些毫無生氣的AI和機房，自然就不會受到這些標題誘惑了。

楊亮正是借助著這種“AI不凈觀”，小心翼翼地漫步在網絡世界中，抽取著自己想要的資料。

幾分鐘后，“海燈”亮起，大量有關神龕的情報不斷的浮現在楊亮的眼前。

神龕精通一種名為“煉丹”的學說，他們可以通過不斷的更新提問方式，讓AI完成某種程度的“預言”。

簡單的說，就是利用AI，補上一幅拼圖中缺失的碎片。

不過神龕的技術更高級一些，能夠補上一幅丟失了一半以上碎片的拼圖。

據說，這種技術發展到最后，達到所謂的“丹成”境界，就可以通過輸入事件的過程獲得其后續的精確發展。

這也是神龕能夠遏制至善菩提的主要原因。

這么厲害？楊亮皺著眉頭，一點一點刪掉那些一看就是博眼球的夸張言論。

然而，就算是最謹慎的推斷，神龕的“煉丹”技術，也以極強的信息推演能力著稱。

一想到被掌握這種技術的組織盯上，楊亮不由的一陣頭疼。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孟楚是不是真的憑借所謂“下城區的關系”找到自己的。

楊亮考慮的過于入迷，以至于現在，他才注意到，用于爬取數據的“海燈”突然在意識中仿佛遭遇了狂風，搖搖欲墜。

這是防火墻遭到攻擊的外在表現

有人入侵！楊亮猛一激靈，從混沌的玄想中清醒過來，第一時間構筑起了防火墻。

防火墻上那些便于入侵的漏洞被飛快的補上，然而很快對手又找出了更多的漏洞。

就好像法海用袈裟擋住白娘子的洪水一樣，袈裟每變高一寸，洪水也會漲上一寸。

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楊亮發現，自己的漏洞越來越多，對手似乎總比他快上一點，在自己彌補之前搶先完成了入侵。

法海的袈裟裂出了一個缺口。

終于，防火墻抵擋不住，轟然崩塌。

一張碩大的光頭擠進了楊亮的意識。

“無名，下城區待了幾天，本事見長啊。”光頭看著楊亮，咧嘴微笑，露出了四十顆牙齒。

接著，光頭按照比例逐漸變小，同時他的身體形象也顯示了出來，網頁中出現的是一位白衣俊生，手持念珠，風光霽月。

楊亮到死也不會忘記這個虛擬形象。

是五明寺的大師兄無花！

五明寺已經發現了自己沒死，派人來追殺了！

楊亮以最快的速度關閉海燈，在無數域名中跳躍了起來。

現實之中，細密的汗珠布滿了他的光頭。楊亮快速念誦著《心經》，嘴唇似乎都念出了幻影。

然而，不管他如何飛速地跳躍，無花師兄的虛擬形象總是如影隨形，似乎將楊亮玩弄于股掌之間。

“無名師弟，你怎么就沒有死呢？那天我明明檢查了，你應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啊？”無名閑庭信步地跟在楊亮身邊，甚至有閑心向他發消息。

原來無花就是殺死他的人！楊亮不敢有更多的情緒，他全神貫注，將大腦所有的算力都投在了逃跑上。

“就因為你沒死，我現在要被師父罰掃三個月電腦間。”無花倏忽在前，一會又跑到了楊亮的右邊。他身法飄逸詭秘，讓楊亮猜不到他的下一步動作。

“而且我還得徹底把你干掉，戴罪立功。否則這個月的俸祿都不好說呢。”

虛擬感官中，無花腳一蹬地，瞬間飄到了楊亮面前，輕輕一掌拍出。

“你說你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啊。”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打在了楊亮身上。他徹底失去了方向，穿過幾個鏈接，猛然栽入了一臺未知的個人電腦。

一間公寓里，某個倒霉蛋在連續加班824天后，終于獲得了難得的半天假期。他準備好紙巾，帶上了體感VR設備，調出了一個影片，準備好好抒發一下思鄉之情。

影片的質量非常之高，倒霉蛋感覺自己的思維很快升華了起來，即將達到開悟的巔峰。

接著，他的畫面就被楊亮的光頭占據了。

五十個面無表情的楊亮腦袋，在倒霉蛋的周圍旋轉著，機械的聲音還在不斷的念著影片中曖昧的臺詞。

倒霉蛋頓時哭了出來。

這些畫面都是楊亮意識混亂的表現。現實之中，他猛吐出一口鮮血，歪倒在閣樓上。

無花的實力強他太多了。

回到意識之中，無花的虛擬形象白衣勝雪，宛如一尊天神站在了楊亮面前。

“無名師弟，上次可能是你運氣好，但這次我會全力出手，確保你的生物腦死亡。”

他輕輕開口，卻聲如洪鐘，宣判著楊亮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