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劉備失眠了，叔父失望離去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母親無聲的哭泣更是讓他心如絞痛。

半壇酒下肚，涼風刺骨。

一件衣裳披在了劉備身上，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母親。

“阿娘，我是不是很沒用。”

劉母從背后撫摸著劉備的臉，溫柔的說道，“我一個鄉野村婦如何懂得這些，如今你是家里的主人，自然是你說了算。”

“叔父不會同意和我們遁入深山的對吧。”

“你叔父是涿縣劉氏的宗正，管理著涿縣三千六百劉氏宗親，他自然不會走。”

劉備不死心的問道，“如果我強行把他綁走呢？”

劉母手一頓，“那他肯定會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所以我們走不了了，對吧。”

“你父親墓在這里，三年不打理，等你回來的時候就找不到他的墓在哪兒了。”

看來母親也是不愿走的，劉備猛灌一口酒，發狠的說道，“那就不走了。”

劉母依舊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都聽你的。”

次日一早，劉備備上厚禮到劉珖家里請罪，劉珖知道他不走后大喜，拉著他從早上喝到了午時，醉倒的時候都拉著劉備的手不放，嘴里還念叨著一定要給他娶一房貴族媳婦兒。

劉備也是放開了，他一邊附和著叔父，一邊跟他點評哪家的女公子最好，從模樣到才學再到家勢，整的就像皇家的公主他都配的上一樣。

劉珖醉倒后劉備翩翩然出門，早已得到消息的張飛也等了多時。

劉備吊著張飛胳膊說著胡話，“飛啊，哥哥我不走了，死也要死在這滔天洪水里，以后哥哥這條命就要靠你了。”

張飛虎眼圓睜，“團使放心，誰想要傷害您，除非從我身上跨過去。”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踏實了，不如我們…”

劉備話還沒說完呢，人就軟了下去，張飛急忙把他扶起卻發現他居然睡著了。

笑了一聲，張飛把他背到了背上，慢慢的送往劉備家去，他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劉備會如此高興，此前他從未見過劉備喝這么多酒，而且平日里就算劉備是在笑，眉心處也有一絲愁容，可今天，那絲愁容不見了。

又是一天過去，劉備早早收拾好就跑到了公孫瓚的縣令府。

來時公孫瓚還在演武廳晨練，一桿虎頭大槍在他手里揮舞的密不透風，槍尖劃過空氣必然卷起鬼哭神嚎的聲音，別說與之戰斗了，就是站在旁邊，劉備都不禁后背發涼。

待公孫瓚收槍頓地，劉備趕忙拍手，“厲害，厲害，師兄這一手鬼哭神嚎槍法使用的當真精妙，小弟佩服，佩服。”

“拍馬屁都不會，我這是步槊戰法，看看我這槊鋒，哪兒有槍矛是直刃尖頭長兩尺的？”

劉備看去還真是，公孫瓚手里這桿步槊長約一丈（2.38米），刃長兩尺，呈劍刃狀，與矛相似但槊桿不同，并非簡單的白蠟木桿，是一種劉備看不出來的復合木桿制成，雞蛋粗，有一圈圈牛筋絲線纏繞。

心奇步槊的樣式，劉備搓手笑道，“師兄，給我耍耍，我還沒見過真的步槊呢。”

公孫瓚白了他一眼將步槊拋過來，劉備慌忙接住，入手極沉，怕不是有二三十斤，這個重量別說殺敵了，就是平舉都費勁。

劉備胡亂揮舞兩下就力竭了，“師兄，這就是你常用的兵器？也太重了吧。”

公孫瓚接過步槊抖了個三星追月說道，“這只是我日常練武用的副武器，戰場上我使用的是馬槊，樣式差不多但要比這長一倍，這桿步槊重二十五斤，我慣用的馬槊重六十斤長兩丈，以后有機會了給你看看。”

劉備瞠目結舌，“師兄，你的人皮下面是一頭老虎吧，揮舞六十斤的馬槊殺敵，你可真是個怪物。”

公孫瓚切了一聲跟他普及起戰場重兵器來，“馬槊是戰場最強兵器，但不是最重的，狼牙棒聽說過吧，通體用生鐵或者青銅打造，前端兩尺有海碗那么粗，三十六圈三百六十顆凸刺，少說也有八十斤，然后還有連枷、戰錘那些，哪個不是七八十斤上百斤的。”

劉備想象著戰場上一個手持丈長狼牙棒的人朝著自己沖過來，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怕不是一個回合就能把自己砸成肉餅？

“師兄見過？”

“沒有。”公孫瓚坐下說道，“重兵器在戰場上無敵，但很少有人能將之運用的得心應手，要是強行使用那就是找死。

不過我聽說并州有個名叫呂布的人，他使用的是一桿重一百二十斤的長戟，呵，我覺得是被人夸大了，難道他的臂力還能有萬斤嗎？我也才單臂千斤的力氣而已，反正我不信他能用的了這么重的兵器。”

劉備瞠目結舌，單臂千斤，乖乖里地東，公孫瓚，你就是個怪物！

“聽說你在叔父家昨天喝醉了？”

劉備尷尬的笑笑，“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

公孫瓚灌了口白水說道，“不走了？”

“嗯，不走了，走不掉，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劉備盯著水杯繼續說道，“母親舍不得讓父親的墳墓長草，叔父丟不下劉氏族人，我又舍不得和他們分開，倒不如留下好生規劃一下。”

公孫瓚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這才對，好男兒志在四方，生逢亂世當有大氣，日后我們兄弟二人縱馬鮮卑，為大漢再添一塊國土。”

劉備拱手道，“那我就跟著師兄混了，你可別嫌棄我拖后腿。”

公孫瓚開玩笑道，“那不成，你要是跟不上我的腳步掉隊了，我可不會回來接你。”

劉備耍賴說道，“想的美，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馬背上。”

兩人相視一笑，對彼此的未來都充滿了希望。

這一年，劉備十九，公孫瓚二十三。

…

回去的路上，劉備的馬車里放了兩個木箱的竹簡，雖然公孫瓚已經把考題和答案給了自己，但劉備還是想靠著自己的努力考過。

然而，僅僅看了一卷古文《尚書》后他就放棄了，太久不拿書簡，突然拿起就覺得小小一捆竹簡比公孫瓚的步槊還要重。

拋開竹簡后他開始思索起以后的打算來，已經決定入仕了，那就不能再用先前的思維來考慮問題，雒陽的情況不明，但大抵是爛掉了，閹黨和氏族政權奪利，天子偏信放任，而地方更是以太守為君，這樣的天下到底該怎么走？

思索間，劉備在空氣里寫下了公孫瓚的名字，他準備入仕也不是要單獨干，旁邊有公孫瓚這個前半生天命之資的大腿不抱，他瘋了才去白手起家，而且他還沒有稱王稱帝的打算。

劉備的想法很簡單，憑借著自己的先知先覺幫助公孫瓚在日后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亂世，這樣一來他既不用顛沛流離，也不用遁入山林了，兩全其美，主打的就是一個流血拼命公孫瓚，躺平享福劉玄德。

但根據歷史，公孫瓚此人并非良主，說白了他就是莽，最后把自己都莽沒了，你說他是有多頭鐵。如今有自己勸阻的話應該不至于還和以前一樣了吧，但公孫瓚會聽他的嗎？

想到這里，劉備又寫下張飛、關羽等名字，公孫瓚聽勸還好，要是不聽，那只能自己上了。

定下大概的未來規劃，劉備忍著頭疼繼續看書，不是為了州試，是為了雒陽的復試和不至于被盧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