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李家祖宅的馬車上,李尚海直接問道:“大哥,現在離粟米成熟還有兩個月,你是怎么知道小賤貨要收粟米的?”
“分家時,母親不讓我們三家之間互相競爭。你那小侄女聽話得很,這幾年本本分分,一絲一毫都沒越界。如今鹿城周邊郡縣的生意都被瓜分完了。她的廣善堂如果還想發展,便只?!ナ小粭l路。”
所謂“互市”,就是“外貿”,做梁國以外的生意。
李尚海點了點頭。
朝廷對參與互市的商家要求很高,要想參與互市,必須儲備一定量的糧食證明實力。若不然,朝廷不會發放準市單。
李尚海又問:“大哥,三房為何不收稻麥?這些在互市不是更好賣嗎?”
李尚山道:“所以說她是個蠢貨。三年前滁河決堤,她把三房倉庫的稻米平價賣出去,損失了不知多少銀子?,F在屯主糧會抬高糧價,讓窮人吃不飽飯。做生意還要講究婦人之仁,到底是個沒用的女人。”
李尚山好像想起什么,突然道:“尚海,滁河是不是三年沒決堤了?”
李尚海點頭:“是啊。”
“江州太平了三年,明年也該亂一亂了。今年多收些主糧,再摻一成沙土,明年會有人用高價搶著收的。”
“大哥,你是說……”
“滁河決堤是自古皆有的事情,和我等商人有何關系?我等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可是會被設廟祭拜的一代仁商啊。”
兄弟二人相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
……
何予晨正在考慮怎么向李云依開口,說他要做生意的事情。
而且還不是普通生意,是有較高門檻的典當行業。
何予晨雖沒做過典當行業,但這種搞抵押貸款的機構,不用想也知道,必須有一定的本金和人脈才能開得起來。
李云依也沒做過典當行業,但是她本就是做生意的,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想在生意上面忽悠她點頭,把典當行先開起來,幾乎不可能。
可是,除了忽悠李云依外,何予晨幾乎想不到李云依同意他開典當行的可能。
若是正常的夫妻關系,李云依搞不好會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給他一些啟動資金。比如五千兩,一萬兩之類的,這些錢她拿得出來。這樣典當行也就將就著開起來了。
但何予晨心知肚明,以他目前和李云依的關系來說,李云依不可能會批給他大量銀子。
莫說五千兩,就是一兩千都不太可能。
難辦。
做生意,第一筆錢是最難搞的。
何予晨換了個思路,他或許可以“曲線洗銀子”。
先開一個低成本的,看著就靠譜的“微型典當行”。等“賺了”一些錢后,再把“微型”典當行光明正大地升級成正規典當行。
賺了錢,升級店鋪是理所應當的,想必李云依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何予晨開始思索“微型典當行”的種類。
在梁國,有什么生意是低成本,高回報,看著又靠譜的呢?
最重要的是,適合贅婿來做。
賣字畫!
藝術品的價格往往難以衡量,賣多賣少全靠炒作和買方意愿,古往今來,都是“洗銀子”的最佳方法之一!
可是何予晨并不會畫畫。
字寫得也就一般,比普通人強,但要說拿去賣錢,則完全不配。
字畫可以離經叛道,但不能離了大譜。
何予晨思來想去,他是不會字畫,但他會背詩!
一首“床前明月光”,賣五十兩銀子,應該不過分吧?
一首“壚邊人似月”,賣一百兩銀子,也不過分吧?
到時候,開個詩坊,替別人定制詩詞。根本不需要真的有人來買,只要隨便找幾個人當托,把營業額刷到三五千兩,就可以忽悠李云依讓他開典當行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定制詩詞才是一本萬利的。
不過何予晨會背的詩詞不多,所以詩坊只能中午開,因為早晚會露餡。不如刷一筆銀子就收手,創辦可以細水長流的典當行。
生意不溫不火就行,反正他的目的不是賺錢,而是把系統的銀子給洗出來。
李云依陪著祖母周秀在祖宅的花園中賞花,祖孫倆不時說些小時候的事情,走走停停,說說笑笑,氣氛相當融洽。
何予晨默默站在旁邊,像個透明人,等李云依得空。
幾刻鐘后,李云依道:“祖母,孫女想去凈手了?!?
周秀忙道:“陪我這老太太聊天,憋壞了吧?哎,綠桃,你領著小姐去?!?
“祖母,我找得到,不是小孩子了。我去了。”
“慢點啊。”
何予晨乘機說:“祖母,我也去凈手。”
周秀淡淡地“嗯”了一聲,絲毫不把何予晨放在眼中。
何予晨也不在乎周秀對他的看法,拱了拱手,快步去追李云依。
他沿著祖宅去凈手間的走廊一路快走,誰知前方走廊一轉,李云依居然在折角處等他。
“娘子?”
李云依直白地問:“你找妾身有什么事?”
“???”
“方才陪祖母時,你全程心不在焉,眼睛不時看著妾身,欲言又止的,妾身全都看見了。妾身假裝凈手離開祖母,你果然來找妾身了?!?
何予晨愣愣地看著李云依。從前,他怎么沒發現,他的娘子還挺細心的呢?
“說吧?!崩钤埔榔恋捻?,一如既往地平淡。
“我想開一個詩坊,請娘子支持?!?
“詩坊?”
“對,賣弄文墨,替旁人寫詩賺一些銀子。”
為了體現真實性,何予晨還特地解釋說:“因為在下一直生病,花了娘子不少銀子。所以想力所能及地賺一些銀子,償還娘子一些?!?
李云依道:“你我本是夫妻,不用這樣見外?!?
何予晨心里吐槽:你也就是說的好聽,成親一年多了,你連一句“相公”都沒叫過?,F在扯什么夫妻情分?
“娘子,我只需一間偏遠鋪子,丫鬟有小環就夠,筆墨我自己買一些,其他什么都不需要。還請娘子成全?!?
空置的鋪子李云依倒是有,但她主要不是擔心錢的事情,而是擔心何予晨的詩詞到底能不能賣得出去。
文人活著就靠一口氣,如果他擅長的詩詞都被人貶低的話,那對他的打擊無疑是極大的。
何予晨寫的詩詞李云依看過,覺得不錯??稍谒挠∠罄?,能以寫詩詞為生的,都是文壇大家。何予晨論科舉只是秀才,連舉人都不算,是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文壇大家的。
“詩坊的事,妾身要再考慮一下。”
何予晨一聽有戲,連忙拱手:“勞煩娘子了。”
李云依點了點頭,“我們回去吧。”
何予晨尷尬道:“其實我還是想去凈手的?!?
李云依止住腳步:“那妾身等你一會兒?!?
何予晨驚訝地看著李云依,突然有點沒搞明白她的路數。
等別人上完廁所一起回去?這不是小學生才會干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