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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清晨,少容吃完了自己煮的面,來到住家前面的工作室,打開桌上的熒光燈,將修補道具展開,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室三個字其實有點夸大其詞,實際上它只是個只有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間。

由于店面前方被一棟正在施工的建筑物遮蔽,原本就不太亮堂的小房子顯得更暗了,所以客人在進了這家寒酸的小照相館后,首先看到的是兩旁墻壁上掛著的形狀各異的鏡框,再往里走,才會發現這位被各種照相修補器具圍住的店主。

不過少容并不在意。

照片修補工作需要極端的靜心,而這個亮度對他來說剛剛好,再亮的話,會讓他分神。

反正在這座現代化大都市里,已經很少會有人專門跑到照相館來照相了,就算有,也是去那些有名的攝影工作室,照所謂的藝術照寫真集或結婚照,沒人會大腦短路,跑到他這里來。

所以他現在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做老照片的修補工作,一天……不,也許幾天都不會有照相的客人登門。

今天應該也不會有人來才是。

外面傳來噼里啪啦的落雨聲,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積了半個月多的雨水一股腦傾瀉出來似的,從天沒亮就開始下,完全沒有停的跡象。

這種天氣是不可能有生意光顧的,少容手中的描邊繪筆輕輕挑動著,順著照片里的細小龜裂一點點勾勒,心里開始盤算晚飯是吃昨天剛釣來的活鯉魚,還是簡單一點,弄個炸醬面就好了。

筆下是一張滿是裂紋的照片,照片不算太舊,但因為保存不當,導致影像部分裂紋非常多,算是他接過的活中比較繁瑣的那種。

他連續做了三天,才把龜裂部分修補完,又用專用油彩修飾照片的顏色,最后再涂一層保護藥液,所有工序就算全部完成了,也代表他這個月將有五千塊的進項,手頭可以稍微寬裕一點了。

通常這個時候,少容的心情都是非常愉快的,把任務順利完成,為求助他的主顧達成所愿,這對他來講可以說是一種完滿。

他記得曾看過一篇關于十大最快樂工作的排行榜,里面沒有照片修復師。

這一點很不貼切,他想,他們這一行是完全可以榮列榜首的,因為那份最深記憶的重現所帶來的快樂,只有照片修復師可以做到。

中午,少容把剩飯熱了一下,吃完后又坐回工作臺前,準備努努力,爭取早點把相片修補完,這樣就可以安心去看晚間的武俠劇場了。

到了下午,雨下得更急,暴雨在門口掛上了一層雨簾,根本看不清外面的天空。

少容打開收音機,里面一直在播放暴雨警告。

播音員也像是剛被暴雨淋過,話說得有氣無力,電波也不好,沙沙聲間斷性地響起,在預告這臺比少容的年紀還要大的收音機即將入土為安了。

噪音太刺耳了,少容過去調了一會兒,覺得暫時修不好,他正要關上,清亮的銅鈴聲從門口傳來。

隨著店門的打開,嵌在門上方的銅魚風鈴搖動起來,那還是少容的爺爺在世時安的,聲音很響亮,在努力地告訴主人有客人來訪。

生意上門了。

少容很驚訝,轉頭看去,一位男士從外面走進來,暴雨隨著開門沖進店里,他及時關上門,向少容走過來,微微欠身說:“很抱歉,在這么大的雨天里來打擾您。”

“您客氣了。”

少容十歲就在店里幫爺爺做事,各式各樣的人見得不少,但是像今天這么有禮貌的客人卻不多見,店面太暗,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聽嗓音該有些年紀了,急忙站了起來。

隨著客人的走近,少容發現那是位相貌清矍的花甲老人。

他的頭發全白了,卻面色紅潤,脊梁也挺得筆直,沒有絲毫老態,一身深色西裝,讓左胸上的白色配花顯得分外醒目。

少容不認識花的種類,只覺得很漂亮,有種耀眼的純凈,很配老人的氣質,他面帶微笑,帶著上流人士彬彬有禮卻又疏離的風范。

外面飆著暴雨,老人身上卻只沾了零星雨點,看來是有專車把他載到了門口,這證明老人身份不凡,少容忙躬身說了聲歡迎光臨,可惜這聲招呼在收音機嘶嘶聲的搭配下顯得不倫不類。

老人眉頭微挑,看向那臺古老的機子,少容臉上堆起的服務性微笑有點僵硬,他把收音機關掉了,說:“今天暴雨,信號不太好,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您的嗎?”

“請問少老先生在家嗎?”

原來是找爺爺的,他也覺得以這位老人的身份,不太可能特意跑來找自己。

不過少容不記得爺爺在世時有這么體面的朋友,確切地說,少老先生根本沒有朋友,他除了必要的出門外,幾乎每天都在這里做事。

“我爺爺三年前已經過世了,”少容問:“您是他的朋友嗎?”

“不,我們并不認識,不過我聽人家說他的活做得非常好,所以這次來是想拜托他幫忙的,沒想到他已經過世了,真是遺憾。”

老人感嘆地說,不過少容聽得出來他所謂的遺憾并非指爺爺的過世,而是他在為找不到更好的照片修補匠而感到惋惜,因為少老爺子會的活只有一種,那就是現在少容做的照片修復工作。

老人說話時眼神掃過工作臺上的相片,少容解釋說:“如果老先生您是希望做照片修補,那我也可以做,不會讓您白跑一趟的。”

這一行少容也做了十年了,自問這世上能難得住他的修補工作不多,老人看了他正在處理的那張照片,似乎覺得還不錯,猶豫了一下,問:“那可以麻煩你跟我去家里走一趟嗎?”

“欸?”

少容一愣,相片不是古畫,尺寸再大也是有限度的,他做這行這么久,還沒見過有客人要求登門修補。

老人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奇怪,解釋道:“照片是我家主人的,他很在意它,所以我要請示他的意見后再給你答復,這是訂金,不管到時他請不請你做,訂金都不會收回。”

老人掏出錢包,從里面拿出一疊錢放在桌上,看錢的厚度有幾千塊,少容再次愣住了。

現今社會,已經很少有人會用現金付賬了,更沒多少人會把大把的錢花在回憶中去,就算修補照片,也是用電腦科技,這種手工修補并不受歡迎和重視。

所以接一份工,他的開價大致在三、四千左右,像現在修補的這張照片,對方給五千,已經很高了,單單是訂金就幾千的他想都沒想過。

可現在偏偏有人把這筆錢放在了他面前,而且開出了很好的條件,也就是說,如果幸運,這次他可以賺上萬塊,這對于花銷常常感到吃緊的他來說,無疑是一筆很可觀的收入。

心動了,少容想了想,問:“您的家是不是很遠?”

“你很謹慎。”

看到老人眼中的笑意,少容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因為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第一次出門做事,我要準備一下。”

“并不遠,就在臨近西郊的住宅區。”

老人說完,又很體貼地附加:“請放心,工作結束后,我會讓司機送你回來,這件事比較急,請問我們什么時候可以出發?”

“可以等我把這張照片弄好再走嗎?可能要花一點時間,因為是最后一道工序,沒辦法做到一半就丟開。”

少容說完,見老人沉吟不語,像是無法決斷,他便說:“要不您把家里地址留給我,我把手頭上的活做完后,自己坐車過去。”

“請稍等,我問一下主人的意見。”

老人向少容稍微點了下頭,然后退開幾步,拿出手機開始講電話。

他舉手投足都很有禮貌,帶著大戶人家出來的風范,但也可以看出這份禮貌是一種習性,老人習慣了這么做,不管面對的人是誰。

工作室很小,老人在講電話,出于禮貌,少容去里面的茶水間沖了熱茶,等他把茶端出來時,老人已經講完電話了。

少容把中間的燈具打開,讓房間顯得亮堂一些,又把茶杯放到對面的紅木小茶幾上。

那是以前少容的爺爺在世的時候,生意還不錯時給客人準備的,現在已經用不到了,不過少容懷舊,茶幾椅子做得都不錯,扔掉太可惜,于是就這樣放置著,偶爾下午茶的時候他自己泡壺茶,靠在椅子上品茶,也是一種很不錯的享受。

“謝謝。”

老人接過茶,道謝后,說:“我家先生說我可以等你把工作做完,如果你覺得我在這里會妨礙到你做事,那我過會兒再來。”

“沒關系,雨下得這么大,您就不要來回跑了。”

不過完工還需要一些時間,少容覺得讓老人等待很不過意,又去里屋切了昨天做的糕點,放在小盤子里拿過來,算是給老人家的下午茶,問:“不知您怎么稱呼?”

“敝姓端木,下面是一個城字,大家都叫我城叔。”

“我叫少容,很高興認識您。”

少容寒暄的叫了一聲,心里卻想,這么一大把年紀,是自己的爺爺輩了,叫他城叔真的沒關系嗎?

把客人打點好,少容回到座位上開始繼續后面的工序。

他做事時幾乎不說話,端木城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于是時間就在滴答滴答的鐘擺聲中慢慢度過。

端木城品著茶,看向對面墻上的舊式掛鐘。

那個掉得幾乎看不出原有顏色的掛鐘是上個世紀的產物,如果主人哪天忘記上弦,鐘就會停擺,現在沒有年輕人會用這種東西了,不過放在這里,又不覺得違和,可能是因為這里的大多數東西都很陳舊,最年輕的就屬這家店主了。

說到店主,端木城忍不住打量在對面用心工作的年輕人。

少容長得比實際年紀要小得多,常年對著日光燈做事,他的皮膚很白,文文靜靜的,一看就知道是個做細致活的孩子,房子也打掃得很干凈,布置雖然陳舊,但是對于像他這種活了一把歲數的人來說,這樣的環境反而讓他生出懷舊感。

原來,一轉眼就過去這么多年了。

一個多小時后,少容把工作做完了,他收拾了工具箱,做好了出門的準備。

端木城打電話聯絡了司機,少容隨他出門,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雨中。

已是傍晚,由于暴雨,天陰得像是深夜,遠處雷聲一個接著一個,仿佛沒有斷絕的那刻。

少容被安排坐在車后座上,端木城請他坐上車后,自己才坐到副駕駛座上,吩咐司機開車,少容看不清擋風玻璃外面的路,只看到雨刷不斷地來回舞動著,為司機爭取短暫的視覺空間。

車就在這樣的惡劣天氣中飛快地行駛著,所花的時間比少容想象的要長,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還沒有到達的跡象,如果不是路燈偶爾閃過光亮,他幾乎會以為現在是在洗車房里——車一直在接受暴雨襲擊,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動過。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少容有些急躁了,他偶爾會去市郊寫生,知道臨近市郊的路沒有這么長。

他看看外面,想知道現在走到哪里了,所看到的卻是一層厚厚的雨簾,外面黑蒙蒙的一片,連最初僅有的路燈也看不到了,車就這樣一路飛奔著,卻無法知道旅程的終點。

少容借著后視鏡偷偷瞅瞅端木城,自從上了車,老人就變得肅穆起來,表情緊繃,淡漠得像一具雕塑。

車里很靜,是一種讓人心慌的靜,少容感受到了,腦子里有根敏感的神經一直在告訴他,接這份工作是個很大的錯誤。

唉,一不小心又忘了爺爺的教訓了,他不該輕信一個剛認識的人,這么晚跟他去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可是現在下車也不可能,少容的手指在道具箱上輕輕地滑動著,心里很后悔出來時沒帶個武器防身。

不過還好,十幾分鐘后車終于停下了。

前方燈光照來,驅散了周圍的陰暗,少容感覺額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心里卻松了口氣。

這種心情就好像是一直升個不停的電梯終于停下了,雖然還不知道電梯打開后,他將面對什么樣的狀況,但總比呆在同一個狹小空間里要好得多。

車門打開,燈光下,首先映入少容眼簾的是一道雕刻著各類紋絡的黑色大鐵門。

看起來這里很像狗血言情劇里常出現的那種富貴人家,而后大門打開,一位下人打著傘飛快地走過來,端木城沖他擺擺手,指指少容,他便遵照吩咐轉到后面請少容下車,做了個請的手勢。

少容抱著自己那個不算大的工具箱下了車,傘舉在他頭上,為他遮住了落下的雨點。

透過雨簾,他看向眼前這座大宅院。

這是棟有了些年數的建筑物,那份古老是年月流逝中慢慢奠基出來的氣息,不是現在一些仿古建筑物可以達到的感覺,宅子周圍亮著燈光,但奇怪的是他依然感覺周圍很陰暗,偌大的院落坐落在黑暗深處,像是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少容跟著端木城走進庭院,經過長長的甬道時,剛好一道閃電劃下,照亮了不遠處的濃重雨霧,少容看到雨中有道黑影一閃,瞬間翻過了屋檐,迅疾的身影,讓他無法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端木城走在前面,沒看到奇怪的景象,他帶著少容進了大廳,來到二樓一個房間門前。

靠近房門時,少容聞到一絲淡淡的藥香,像是中藥的香氣,但又比藥香多了份淡雅,由此可見,這里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優雅華貴又懂得享受的老人家。

然而,眼前精雕細琢的楠木門打開,在端木城把他帶進隔壁的書房后,少容發現自己全都想錯了。

書房擺置不多,讓房間顯得有點空,但為數不多的擺設無一不是精品,藥香沉淀在古香古色的空間里,給這棟房子平添了一份古雅質樸。

靠墻是一張雕鏤得極為精致的貴妃榻,一個身著唐裝的男人正斜靠在床頭休息,稍長的發絲垂下,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關系,那頭秀發看起來泛著淡紫色,遮住了他的半邊臉頰。

少容進來后,才知道藥香出自這個人身上。

夏末天氣,他手里卻捧了一個小手爐,唐裝領口和袖口上繞了一層厚毛皮,低垂著頭,偶爾發出幾聲輕咳,看來這位主人不僅在生病,而且還病得很厲害。

發覺自己被注視,男人突然抬起眼簾,冰冷的眼神射來,少容嚇了一跳,心怦怦跳個不停。

男人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不僅容貌出眾,比他猜想的也要年輕得多,或許是疾病的折磨,他的狀態看上去不是太好,不過讓少容吃驚的并非這個,而是莫名其妙的他覺察到了對方的敵意……

不,更精確一點說,該是仇視,那雙眼瞳很亮,但過于清澈的美反而讓人感覺到妖異,凌厲的氣勢,與男人的虛弱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個人絕不像外表看起來那么良善,至少少容是這樣感覺的。

男人很快就把眼神從少容身上移開了,坐起來。

立刻有下人走上前,幫他換了另一個手爐,他頎長的手指在手爐上輕輕摩挲著,眼神掃過少容手里提的道具箱,哧了一聲,半是嘲弄地說:“修福堂,修的是誰的福?”

修福堂是少家照相館的名字,這是少爺爺當年開業時起的,一直沿用至今,道具箱上也雕刻著修福堂三個字,至于它是什么寓意,少容并不知道。

男人也沒多問,嘲諷過后,說:“我很急,一晚上時間,你能搞定嗎?”

他的聲音跟他這個人一樣,透著明顯的冷漠,不過作為主顧,他是什么態度,少容不會在意,說:“我要先看照片,才能推斷時間,不過正常情況下,幾小時可以修好照片的可能性不大。”

聽了少容的回答,男人漂亮的眉頭皺起,放下手爐,接過端木城端給自己的茶,品著茶,說:“我加兩萬。”

“不是錢的問題,先生。”

類似端木先生這樣的客人少容不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他放棄了跟外行進行沒必要的溝通,直接說:“可以先給我看照片嗎?這樣我可以馬上給你準確的答復。”

男人的回應是幾聲低咳,他低頭連喝口茶,壓住咳嗽,沒再理少容,過了一會兒,才對端木城說:“帶他去吃飯。”

欸?

跳躍的話題,少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過他馬上就看到端木城向自己走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讓他根本沒有發表意見的余地。

端木城身旁還站著兩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帶著半強迫的氣勢,似乎在暗示他——如果他給的是否定的答案,下一刻他的手臂就會被攥住,硬拖出去。

在這種情況下,反抗毫無意義,少容在短時間內做出了配合的決定——乖乖隨他們離開。

他跟著端木城在二樓走廊上轉了一圈,來到某個房間。

房間里很空,只在正中擺了張圓桌,端木城請他坐下,讓人上了茶,不好意思地說:“我家少爺脾氣不太好,請別見怪,其實他是好意,你總要先吃了飯,才能熬夜做事啊,請問你有什么喜歡的菜肴嗎?”

端木城很體貼地問他,但是在少容看來,那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所以他也沒費心多想,說:“什么都行。”

端木城退下了,房間里只剩下少容一個人,他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房間顯得有些冷寂,也讓他心中的不安感更強烈了。

古怪的住宅,古怪的主顧,還有那個漂亮男人傳達給他的強烈敵意,都在暗示他這里一切都不對勁。

越想越不安,少容起身跑到對面的窗前,想試試能不能從二樓跳出去,可是他拉開窗簾才發現窗外鑲了鐵欄桿,現實在冷漠地提醒他——既然來了,就別想輕易從這里逃走。

身后傳來響聲,房門被打開,少容轉過身,看到端木城走進來。

他的表情依舊溫和,不過環境變了,這副表情在少容看來更像是故意做出來的面具,他心里沒底,呵呵干笑了兩聲,自動回到餐桌前坐下,說:“我在看雨有沒有停。”

端木城微微點頭,像是表示他在聽,然后讓下人把飯菜端上來,是很簡單的一菜一湯再加一碗米飯。

已經過了晚飯時間,少容早就餓了,可是手里拿著筷子,他卻不敢夾菜,腦海里不斷閃過電視里常播放的那些迷藥綁架、倒賣人口甚至取腎的變態事件,突然想到,剛才端木城進來時,對他的舉動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早知道他在做什么似的。

難道這里安了監控?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讓少容手一顫,剛夾起的菜又落回到盤子。

他回想了一遍房子的擺設,以及那個漂亮男人對他的態度,再次肯定他們另有目的,可是特意把他騙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他只是個普通人,除了引以為傲的照片修補技術外,最有價值的就是兩個健康的腎和一副還算不錯的長相。

不過這兩個推想馬上就被少容自我否定了。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取腎,既然已經到了對方的地盤上,他們就不會對他這么客氣;

如果是有錢人想玩什么刺激的游戲,他的長相跟那個主人相比,被人家甩出幾條街都是客氣的。

所以對方想要的應該還是他的修補技術,只是修補的不是照片,而是其它東西,就比如假鈔印版之類的。

少容沒有被害妄想癥,只怪這兩天他看的有關假鈔犯罪的時事新聞太多,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漂亮男人重病纏身,又古里古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有錢人,說不定是黑道少主什么的,而這棟大宅院就是賊窩!

這個推論讓少容開始頭大,作為整天窩在照相館里做事的人,少容最多骨子里有那么點英雄情結,卻從來沒想把它運用到現實中來,所以在這種狀況下,他所感受到的除了害怕外就是怎么逃出去,夾菜的動作也變得快了起來——

想跑,總要先吃飽飯,他樂觀地安慰自己,如果這些人要的是他的技術,那至少不會在飯菜里下藥。

“他好像想通了。”

書房里,男人靠在榻上,看著安放在床腳上的監控屏幕,在看到少容從擔心猶豫到最后大快朵頤,甚至表情還多了一絲微笑后,他挑挑眉,不快地哼了一聲。

“他在笑什么,白癡似的,長得也這么難看。”

“少爺。”

端木城的話中不無埋怨,但更多的是無奈,在他眼里,主人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不管怎么任性,他都覺得最可愛,不過還是提醒。

“辦正事要緊,別嚇他了。”

說到正事,男人放下手爐,從口袋里拿出照片。

泛黃的照片,帶著歲月流逝的痕跡,看著照片里的影像,他的眼神沉下,把照片交給老管家,說:“先把那個不長眼的東西解決掉,我不想做事時被打擾。”

“是。”

少容吃完飯,筷子放下沒多久,端木城就出現了,這讓他更肯定自己沒猜錯,在這棟房子里,不管自己做什么,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少容對端木城說:“對不起,我突然想起我的染色筆忘記拿了,我可以先看照片,明天再來修補嗎?”

“這恐怕不行,我家主人很急。”

端木城依舊是公式化的微笑,婉言回絕道:“修補道具我們這里都有準備,如果還缺少哪一樣,我馬上派人去買。”

“這種特殊工具普通商店是買不到的。”

少容很誠懇地說:“正因為知道那位先生很急,我才要回去拿,自己的工具使順手了,新道具用不方便,很可能會出現瑕疵,最多我答應你們把浪費的時間補上。”

“少先生,請不要讓我為難。”

端木城說得很委婉,但意思相當明確,不管少容找什么借口,都別想離開這里。

確定自己的判斷沒錯后,少容放棄了溝通,他瞅瞅另外兩個一直盯著自己的高大男人,乖乖隨老人走了出去。

文的不行,那只有來武的了,少容走著路,趁機打量周圍的環境,在經過拐角時,他說:“不好意思,我想去下洗手間。”

端木城腳步停下,審訊似的目光看向他,少容堆起他慣有的服務性微笑,說:“做事前解決一下,免得耽誤工作。”

端木城沒多問,轉了個方向,帶少容來到洗手間門前。

洗手間外面是洗手臺,再開一道門才是廁所,少容進去后,立刻把鎖落下。

壞人應該不會變態的在廁所里也安監控吧?

他先拿出手機報警,可是連按幾次,報警電話都無法接通,他急得又亂翻通訊錄,想找朋友求救,很快就發現手機里的聯絡人少得可憐,轉到第二頁,看到最上面備注的警察兩個字,他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

很可惜,手機里仍然傳來無法接通的提醒音,少容這才想到那些人可能在宅子里安裝了什么干擾系統,正要死心放棄時,手機居然接通了,一個很冷淡的男聲說:“喂。”

“是淮鷹嗎?”

很陌生的嗓音,少容有些緊張,生怕被外面的人聽到,壓低聲音說:“我是少容,你還記得我嗎?”

“少容?”對面微微沉默了一下,說:“我記得……什么事?”

“我……”

尚淮鷹是少容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中跟他交往最長的一個,不過后來尚淮鷹考去了警察大學,他們就斷了聯絡。

半年前高中同學會,尚淮鷹因為臨時有事沒來,這個電話號碼還是少容跟其他同學要的,可是打過多次,對方不是關機就是不在通話區,他只好放棄了,剛才完全是鬼使神差,才會按到尚淮鷹的手機號,但接下來他開始犯愁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釋自己的情況。

“什么事?”

聽不到少容的回答,尚淮鷹又問了一句,依舊是冷淡淡的聲音,像是在說如果沒事,他就不該打這通電話。

這讓少容慌亂的情緒清醒了過來,突然想到,就算尚淮鷹是警察,一個多年沒聯絡的人,他能幫到自己什么?

似乎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尚淮鷹終于不再是最初冷淡的反應,問道:“少容,到底出了什么事,說話!”

洗手間外面傳來敲門聲,少容急忙捂住手機,定定神,用很平靜的聲音對外面說:“我肚子不太舒服,請稍等。”

等他說完,再想講電話時,卻發現通話已經斷掉了,不知道是電波被干擾,還是尚淮鷹自己掛斷的。

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重要,少容只知道在這個時候沒人能幫得了他,他只能靠自己。

他放好手機,抬頭看到對面的百葉窗,他沒抱多大希望地撥開看看,卻發現窗戶外居然沒有安鐵柵欄,這讓他又驚又喜,急忙把窗戶拉開。

窗口不大,還好少容很瘦,勉強可以鉆出去。

他探頭往下看,底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不過二樓沒多高,少容仗著以前跟爺爺學的一點拳腳,決定冒險試試。

他打開道具箱,從里面拿出一柄象牙刻刀。

這是所有工具中最具有傷害力的,當年他從爺爺手里接下這套據說是傳家寶的修補工具時,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把它當做防身器來用。

少容小心翼翼地關上箱子,將刻刀放進口袋,攀上窗口。

房里的燈光太明亮了,導致外面景觀一片模糊,他勉強蹲在不寬的窗沿上,一咬牙,朝著漆黑空間里跳下去……

“站住!”

幾乎在同一時間,黑暗中突然傳來叫喊聲,少容因為緊張腳下一滑,失去了平衡,仰天摔了下去,半空中隱約看到有道身影飛過來,他來不及細想就扔掉道具箱,猛地抓住了那道影子。

那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奔跑上,等發覺有個不明物體撞過來時,已經太遲了,他被少容抱了個結實,再好的輕功也發揮不出來,被他撞著一齊跌到了地上,而且還很倒霉的當了墊背。

“你屬豬的啊,還天外飛豬,壓死老子了,你爺爺的!”

惡聲惡語在身下響起,少容暈乎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那道影子是個人。

雖然過程很奇特,但他總算順利著陸了,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臉,但聽他罵罵咧咧的叫聲,應該被壓得挺痛的。

少容沒心情去擔心他,匆忙爬起來想逃,誰知男人也翻身起來,他的快速動作讓少容再次失去平衡,向前晃了一下,手本能地伸出想撐住地面。

“嗷……”

慘叫聲在耳邊劇烈回蕩,等少容反應過來,脖子已被勒住了。

男人把他揪起來,臂彎圈住他的脖子,身體在他背后不斷地蹦跳著,大聲咒罵道:“你想老子斷子絕孫,老子先廢了你!”

他絕對沒有那種想法,一切都是誤會……

少容很想說句抱歉,但脖子被緊緊勒住,他說不出話來,只感覺男人一直在他背后彈簧一樣的蹦高,看那反應一定痛得不得了,不知為什么,雖然現在狀況詭異,他卻還是忍不住想笑。

這個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飛快地追過來,看到他們,同時舉起手槍,對準少容身后的那個人,身高關系,他也很榮幸地被列在了瞄準范圍內。

“都退后!”

發現自己被圍住,男人勒著少容迅速地退到一面墻壁前,確保自己背后安全了,他將兇器頂在少容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喝道:“否則我馬上殺了他!”

一直勒在脖子上的手臂縮了回去,少容得以順暢呼吸,當發現頂住他的兇器居然是他放在口袋里的刻刀,他驚訝地瞪大眼睛,本能地去摸口袋確認,小腿卻被男人頂了一下,罵道:“給我老實點,否則宰了你!”

“你搞錯了……”

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少容說得很吃力,不過為了自己不成為刀下冤魂,他還是努力地掙扎解釋。

“我跟他們不是一伙的。”

“喔,挺會裝可憐的嘛,小騙子。”

男人嘿嘿冷笑,這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像一開始那么兇惡了,但笑聲隨即就被撞擊聲壓了下去,那是子彈打在他身旁墻壁上造成的聲響,男人一愣,沖對面罵道:“你們這些混蛋,居然玩真的!”

當然是玩真的!

少容氣得無力吐槽,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怎么回事,但很明顯他的處境跟自己很像。

真倒霉,如果不是遇到這個笨蛋,也許他還有逃走的機會,現在看來這個希望不大了,他咬牙問:“你看不出我也是被追捕的嗎?”

少容的喉嚨被掐住,聲音不高,男人卻聽得清清楚楚,拖著他繼續往旁邊退,又貼在他耳邊小聲問:“難道你也是小偷?偷東西被捉包了?”

少容氣得快吐血了,叫道:“才不是……”

院中燈光一齊亮起,明亮的光芒打斷了少容的話,他瞇起眼睛,發現這里是個小花園,幾個黑西裝男人正舉著槍向他們逼近,有個冷漠的聲音說:“放了他。”

是那個漂亮主人的聲音,少容想這個院子里一定也設有監控裝置,這么亮的燈光,他就算不親自出來,也能看得很清楚。

劫持他的男人也想到了,左右看看,不僅沒放人,反而把手勁下得更緊,笑嘻嘻地說:“看來他對你挺重要的,那我就更不能放了。”

“那就殺了他,我再殺你也是可以的,”少爺不為所動,冷冷地說:“一個照片修補師而已,可以再找。”

聽了他的話,男人小聲問少容。

“原來我們不是同行?”

誰跟小偷是同行啊!

少容氣得不想說話。

沒得到回應,男人自問自答:“不過你還是配合一下吧。”

他似乎沒把指著自己的那幾管槍看在眼里,拖著少容貼著墻角走,沒心沒肺地笑道:“有難同當,等我逃出去后,會報答你的。”

他都快被掐沒氣了,這還不算配合?等小偷逃走,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接受報答。

看著槍口逼近,少容有種感覺,死亡在隨著這些人的靠近向自己籠罩,他們真會開槍的,相片修補師并不是什么奇貨可居的行業,只要花錢,總是可以找到的。

恐懼涌了上來,他這么年輕,還不想死,更不想莫名其妙的跟一個小偷死在一起。

他打定了主意,感覺到喉嚨上的刻刀力量開始變松,突然間頭向后用力撞去。

小偷和少容相差半個頭,鼻子被撞個正著,頓時酸痛涌上,眼淚鼻血齊流,怪叫一聲,放開了他。

那幾個手下趁機一擁而上,把小偷抓住了,少容向后退開,見他被彪形大漢們壓在地上不停掙扎,他不敢再停留,拿起扔在地上的道具箱就想跑,誰知一轉身就跟端木城撞了個正著。

老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來了,淡淡掃了一眼少容凌亂加半濕的衣服,什么都沒問,說:“請跟我來。”

他做出請的手勢,少容有苦難言,燈光將宅院照得亮如白晝,完全在對方的監控之下,自己就算要跑也有心無力,只好乖乖跟隨老人回到了宅子里,那個小偷也被拉了起來,一并帶回書房。

與少容離開時一樣,少爺斜靠在床榻上,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沒發生過,不同的是房間正中的擺設。

原本的圓桌換成了長方形工作臺,上面并排擺放著修補照片需要的工具,一張照片放在桌子正中,離得太遠,少容看不清照片上的景物,不過看紙張顏色就知道有些年數了。

看到照片,少容的心頓時輕松下來,他發現自己想多了,這家主人雖然古里古怪,但目的只是讓他修補照片。

早知如此他剛才就不逃了,害得現在都不知道該怎么去跟人家解釋。

“你們想找什么?不要動手動腳的,我告你們性騷擾啊,老子賣的是技術,不是軀體……”

咋咋呼呼的聲音在后面響起,少容轉回頭,就見那個倒霉的小偷因為被搜身發出不快的吵嚷。

剛才狀況混亂,他沒看到對方的長相,沒想到小偷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不僅身材高挺魁梧,還留了一部絡腮大胡子。

他的胡子足有兩寸長,遮住了大半邊臉,臉上沾了鼻血,看上去臟兮兮的,眉頭粗厚,頭發也很亂,一身黑衣打扮,卻邋遢多過精干,胸腹很奇怪地凸出來。

他全身唯一的亮點是眼睛,爍爍有神的眼眸,隨著他說話發出漂亮的光彩。

搜身的那些人沒理會小偷的大呼小叫,很快從他身上搜出了兩幅畫軸跟幾本古卷,還從他的背囊里找出了不少瓷器,不過大部分都碎掉了,少容心虛地想,那可能是被他撞擊壓碎的。

贓物一一擺在了軟榻矮桌上,一字排開,居然是很大的一堆,少爺眉頭微皺,問男人。

“你是慣偷?”

贓物都搜出來了,男人恢復了原本的精干身軀,他完全沒有被現場捉包的心虛,笑嘻嘻地說:“確切地說,是俠盜,我有三不偷——貧窮者不偷,婦孺者不偷,仁義者不偷。”

少容忍不住笑了,雖然現在狀況詭異,但不知為什么,看著男人滿不在乎的模樣,他很想在俠盜二字后面加個楚留香。

大概少爺也跟少容抱有相同的想法,不屑地冷笑:“俠盜偷到我家來了,原來我不仁不義。”

“這不是下雨沒事干,就進來了嘛,你也知道的,賊不走空,不拿幾樣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男人看著少爺,眨眨眼,漫不經心地笑道:“至于不仁不義這種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哎喲……”

兩旁架著他的隨從拳頭一齊揮上,幾下就把他打倒在地。

少容看他們下手狠辣,男人疼得抱著肚子蜷成一團,雖然他剛才劫持過自己,但是他除了小偷小摸外也沒什么大惡,不忍看他被打死,叫道:“別打了!”

他吼得很響,竟然鎮住了房間里的人,看到端木城投來的奇怪目光,少容這才發現自己的魯莽,他今晚神經一定搭錯線了,一直在做奇怪的事——他現在是俎上魚肉,會被怎么處置還是個未知數,干嘛還想著幫別人啊?

不過火已經惹上身了,他只好硬著頭皮說:“他偷了東西,應該送他去警局,這樣私下打人不太……好吧?”

還好少爺沒生氣,低聲咳嗽了兩下,冷笑:“如果警察有用,世上就不會有這么多冤案了。”

他揮揮手,讓隨從退下。

毆打止住了,男人卻仍然跪在地上抱著肚子呻吟,臉色煞白,看來那幾下揍得不輕,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少容,似乎是希望他扶自己一把,少容立刻往后退。

好心也是有限度的,他可不想跟小偷扯上關系。

“名字?”少爺問。

“俠盜通常不留名……”

男人的話沒說完,黑洞洞的槍口就指到了他的太陽穴上,看到少容的臉色頓時嚇得煞白,他噗嗤笑了,伸手托住槍管小心地推到旁邊,回道:“邊鴻衫。邊疆的邊,鴻鵠的鴻,衣衫的衫。”

“寓意不錯,”少爺說:“鴻鵠展翼,羽舞羅衫,看來給你起名的人一定希望你將來出人頭地,展翅高飛。”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先生您真是有學問啊,”邊鴻衫用力點頭,又瞥了少容一眼,小聲嘟囔:“可惜今晚被個倒霉鬼撞到,沒飛得起來。”

“平常你喜歡用哪只手偷東西?”

“一般情況下都是右手,東西多的時候,就雙手齊上。”

少爺點點頭,吩咐下去。

“砍了他兩只手,扔出去。”

輕描淡寫的說話,聽在少容耳里卻無異于炸雷,邊鴻衫像是也嚇傻了,雙手抱住旁邊的圓柱死也不放,大叫:“不是聊得好好的嘛,怎么說砍就砍?我把東西都還你們了,還想怎樣啊?大不了你們想要什么,我幫你們偷來。”

“混賬!”少爺傲然道:“爺想要什么,自會自己取,何須偷盜!?”

“是是是,是我說錯了話,我道歉還不行?”

邊鴻衫一邊求饒一邊不斷給少容使眼色,少容很想裝看不見,但對方做得太明顯了,他想無視都難,就見隨從出去,很快就拿了一柄長刀回來。

隨從將刀鋒拔出,燈下森寒無比,沖著邊鴻衫抱著柱子的雙手砍去,眼看就要血濺當場,少容嚇得閉上眼,大叫:“住手!”

“啊!”

慘叫聲和他的喝止聲同時傳來,少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抖,感覺眼圈紅了,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對慘劇發生在面前卻無力阻止的傷心,好半天肩頭被輕輕拍了拍,有人湊在他耳邊叫:“喂,喂。”

好像是邊鴻衫的聲音,還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少容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突然亮在自己面前的兩只大爪子,他嚇了一跳,哇的叫出了聲。

邊鴻衫嘿嘿笑道:“還沒砍下去呢,你怕什么?”

少容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不過邊鴻衫的兩只手完好無損是毫無疑問的,身后傳來嘈亂,他轉頭看去,那個舉刀的隨從的褲子落在了腳下。

不知道邊鴻衫動了什么手腳,把那個人的短褲松緊帶也割斷了,導致他下身一片光溜溜,哪還顧得砍人,緊張地一邊遮掩私處,一邊努力提褲子。

滑稽的模樣讓少容的心情從驚恐瞬間又跳到了哭笑不得,再看邊鴻衫,自己那柄象牙刻刀就像有了生命似的,順著他的手指間靈巧地轉動著,眼眸含笑,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剛才隨從們搜過他的身,誰也不知道他把刻刀放在了哪里,竟沒被搜去。

滑稽的場面,卻因為環境太詭異而讓人笑不出來,少容松了口氣,隨即虛脫感涌上,手情不自禁地發出顫抖。

邊鴻衫的目光掃過他的指尖,又看看他的眼睛,驚訝地問:“你哭了?”

少容的眼圈紅紅的,張張嘴,不知該說什么,邊鴻衫笑道:“這么點小事就嚇得掉貓尿,你也忒膽小了……”

他怎么就膽小了,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啊!

少容氣得臉都漲紅了,邊鴻衫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等他反駁,緊張地檢查自己的衣服。

“等等,你剛才被刀架著脖子,沒嚇得尿褲子吧,要是弄臟了我的衣服……”

少容再也忍不住了,氣憤達到了頂峰,他叫道:“邊鴻衫!”

邊鴻衫剛抬起頭,迎面就一拳頭砸過來,正中他的鼻子,鼻血又流了出來。

邊鴻衫沒提防少容會動手,嗷嗚了一聲,也顧不得還手,手忙腳亂地擦鼻血,一直在旁邊看戲的少爺被逗樂了。

他發現少容的脾氣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好,被惹火了,他下手絕對夠狠,品著茶,淡淡地說:“真可惜,剛才那精彩的一幕你沒看到。”

剛才隨從落刀時少容因為害怕閉著眼,他可是目不轉睛看著邊鴻衫動手的。

邊鴻衫的動作很快,以他的眼力也只勉強看到他出刀——邊鴻衫割斷了隨從的腰帶和內褲的松緊帶,卻絲毫沒有傷到對方的肌膚,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可以把分寸把握得如此精確,這個小偷絕對不簡單。

少爺打消了最初的念頭,這么有用的人,殺掉太可惜,就留著吧,說不定什么時候可以用到。

邊鴻衫再次被隨從們摁住了,少爺沒再理他,問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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