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八月的最后一天,忽然下起了小雨。
這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卻將燥動的秋老虎徹底趕出了徐州,天氣頓時變得涼爽起來。
尤其一陣微風吹來,更是平添了幾分涼意。
一場秋雨一場涼。
流傳至今的俗語,大多都是有幾分道理的。
而就在這片涼意中,曹昂自開陽城出發,在親衛營的護佑下,一路奔向彭城國。
由于陶謙統領的徐州軍主力大多猬集在東海郡郯縣、蘭陵縣一帶,恰好將瑯琊、彭城分隔開來。因此曹昂沒敢走直線,而是選擇取道開陽城正東方的南城縣,一直走到昌慮縣后,沿著東海郡的西側邊境轉而南下。
雖然路程多出一大半,但勝在安全。
曹昂和隨行親衛營均騎乘馬匹,速度倒也不慢。
六七百里的路程,晝夜兼程之下只花了兩三天時間。
直到進入彭城國最北側的傅陽縣境內,曹昂方才松了口氣。
因為他在這里終于碰到了曹軍哨騎!
此處已經屬于曹軍控制的區域了。
一番交談后,曹昂大概弄清楚了彭城國如今的戰事情況。
且說,彭城國地處徐州最西側,大概徐州市、邳州市西部、淮北市東部的區域,西邊緊靠豫州的沛國,東邊是同屬徐州的下邳國、東海郡。
國中共有八個縣,大約五十萬人口,算是比較富饒的郡國。
目前整個彭城國,除了最南端的菑丘縣、梧縣外,其余諸如彭城縣、武原縣、傅陽縣、呂縣等地,均已被曹軍攻破。
此時,曹操正率領大軍屯駐彭城國最東邊的武原縣,與駐扎正郯城的陶謙,隔著沂水對峙。
郯城就在武原城正東方一百余里處,可因為沂水阻隔的緣故,導致曹軍進攻時,補給線會拉的很長。再加上要分兵把守彭城縣、呂縣等地,此處兵力顯得有些不足。
所以,曹軍確實已經無力攻破郯城,這座堪稱徐州心臟的堅城。
當然了,后面這些內容,傅陽縣的守軍自然無從得知,是曹昂自己分析得來的。
不過與實際情況,倒也大差不差。
留在傅陽城休整了一夜的曹昂,終于在九月初一的中午,率領親衛營趕到了武原城。
用來安置數萬大軍的十幾個營壘,密密麻麻的聳立在武原城四周,無數面繡著“曹”字的軍旗迎風招展。
從遠處的山丘上看去,場面蔚為壯觀。
接近營盤時,曹昂等人即使打出曹軍軍旗,依舊被勒令停在原地接受核查。
今日值守的軍官并不認識曹昂,后者身上又沒有相關的調令文書。
按照軍令,曹昂只能暫時留在營外,等待營中主將過來接人。
正當曹昂百無聊賴時,腳下忽然傳來陣陣沉悶的馬蹄聲。
他心中一驚,循聲望去,卻見一支騎軍突兀地出現在視野里。
由于距離太遠,看的不是很清晰,但就奔騰而來的氣勢看,這絕對是一支戰斗力很強的軍隊。
“是虎豹騎!”
見曹昂一臉疑惑,這座營寨的值守曲軍候語氣羨慕地解釋道。
“虎豹騎?”
“正是。”
曲軍候雖然不認識曹昂,但他不傻。
面前之人既然敢在曹軍大營前表明身份,自然不太可能作假。
否則,只要見過曹昂的人立刻便能識破,這種偽裝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可如果此人當真是曹昂,顯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曲軍候能夠得罪的。
別說得罪了,親近都來不及。
因此,他只得小心翼翼陪在一旁。
若不是有軍令在,他早就帶曹昂進去了。
“虎豹騎不是剛剛組建么?怎么會有這么多人?”
去年曹操最初組建虎豹騎時,曾想讓曹昂擔任統帥,所以他大概知道這支軍隊的一些情況。
當時曹軍本就缺馬,其他部隊對于騎卒也有一定需求,很難擠出大量戰馬新組建一支純騎軍。
所以,最初時只定下一千人的規模。
可現在遠遠望去,卻無論如何都不止一千。
“起初確實不多。”
曲軍候聽見曹昂的詢問,對后者身份更信了幾分,便詳細解釋道:“不過曹將軍擊敗袁術后,便將俘獲的戰馬盡數給予虎豹騎,然后又從軍中選拔騎士擴充其規模,如今已有近三千之數!我當時也想過去做屯長來著,可惜沒被選上。”
“你好好的曲軍候不做,為什么想去虎豹騎做屯長啊?”
曹昂有些費解,這不是降職嘛。
哪知曲軍候咧嘴一笑:“虎豹騎中的屯長,可比我這個曲軍候值錢多了,人家手下可全是騎卒!迎戰袁術以及攻打徐州以來,更是屢立戰功,得到了不知道多少賞賜,虎豹騎督更是憑借戰功升為破賊都尉!而且軍中誰不知道,虎豹騎可是曹將軍倚為心腹的珍寶,其前途之遠大,哪里是我們能比的。”
騎卒的地位普遍高于步卒的確是不爭的事實,曲軍候會羨慕倒也正常。
曹昂輕笑一聲,卻不再接話,因為虎豹騎的騎士已經來到跟前。
為首者,赫然正是多日未見的曹純,曹子和!
“子脩?!”
猛然間看到曹昂,曹純顯然有些驚訝。
不過短暫愣神后,便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他立刻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曹昂面前,沖著后者胸膛就是一拳:“你不是在瑯琊國么,怎么突然跑到武原來了?”
“當然是來瞻仰曹都尉的英姿啊,哈哈!”
曹昂調笑一句,反手回敬了一拳。
這是他們從小玩到大的游戲,十幾年了依然樂此不疲。
見到闊別多日的少年玩伴,曹昂心情變得極好,身上背負的沉重壓力好像都減輕了幾分。
曹純乜了一眼好友,懶得理會,拉起后者的手臂,就直接往大營內走去。
“走走走,先去我那,跟我好好講講你是怎么以區區一萬士卒,抵御住陶謙十萬大軍的!”
“你先等會兒,找人把我的親衛營安頓好再走啊。”
“哎呀,有人會安排的。”
此時的曹純完全沒了虎豹騎督應有的威嚴,少年心性暴露無疑。
拋開所有身份,本質上他也只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罷了。
而此前跟曹昂說話的曲軍候,早已退到一旁,面帶恭敬的目送二人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