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以來,或者說從人類開始修筑城邑以來,大部分城池都坐落于水流附近。
其原因大概可以歸納為三個部分。
其一,便于取水,無論是用來飲用還是農業灌溉。而且河邊往往地勢較低,土地肥沃,比較適合農業耕種和居住。
其二,河流有助于交通和貿易。這個自然不必多說,在陸地交通極度不發達的時代,水運無疑是成本最低、速度最快的運輸方式。
最后一點,則是為了應對可能到來的戰事。河流不僅可以作為城池的天然屏障,增加敵人建造攻城設施的難度,己方軍隊還可以利用船只進行偵察和突襲等軍事行動,提高戰斗力。
曹昂所在的壽張縣城,當然也不例外。
壽張城南側城墻便緊挨著一條河水,古稱汶水。
沿著汶水北岸一直往東,依次可以經過壽張城、無鹽城、章城,再往東,便走出東平國疆域范圍,來到了濟北國。
而在壽張城與無鹽城的中間位置,汶水北側,有一片方圓百里、山地與平原犬牙交錯的地區。
這里,正是曹操選定用來伏擊黃巾軍的地方。
當曹昂等人來到這個地區邊緣的一處山坡上,真正看到這片區域的全貌時,都不得不承認此地確實是一個非常適合用來伏擊的地方。
北邊山地叢林密布,南側汶水洶涌湍急。
最狹窄處只留有一條官道,卻又是從無鹽城前往壽張的必經之路。
可眾人此時全然沒有觀賞地貌美景的興致,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混亂的戰場。
其實算不上混亂,因為如果按照旗幟及士卒的衣著打扮來看,敵我雙方很容易分辨。
“曹”、“鮑”字大旗下,衣著統一的漢軍將士被圍在一處山頂上。
半山腰及附近地面上,鋪滿了如同螞蟻一般數量龐大、額頭統一地裹著一塊黃色布巾但身上服飾卻千奇百怪的黃巾賊。
不僅僅衣服各不相同,黃巾賊手中的兵器也亂七八糟的,刀劍斧戟矛等等,應有盡有。
最奇葩的是,有的人甚至提著一把鋤頭。
而且大部分黃巾士卒都只穿著布衣,只有小部分身上有皮甲,至于鐵甲就更加少見了。
可偏偏就是這些烏合之眾,在一部分悍賊的率領下,硬生生憑借數量優勢,將千余名甲胄齊全又配有戰馬的漢軍堵在山坡上。
眼看就要全軍覆滅。
“據說青州黃巾以渠帥張饒為首,其下還有兩個小方渠帥,分別叫做管亥和司馬宏。山腳下豎起的旌旗上寫著'司馬'二字,說明眼前這群蟻賊應該是司馬宏的部眾。”
典韋神色嚴肅,沉聲說道:“根據之前得到的情報,司馬宏麾下有三千老卒,而且以此為基礎又聚集了一萬多青壯,應該都在這里了!”
那就是至少一萬三千人!
曹純的呼吸頻率驟然加快,臉色通紅。
只有真正踏足戰場,才能體會到這種無法言說的壓迫感。
此時的曹純再也沒有了昨天的興奮,和所有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一樣,全身上下寫滿了慌亂二字。
曹昂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手心卻全都是汗水,腿腳不自覺地想到抖動。
他知道,此時后面的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誰都能怕,唯獨他不行。
作為隊伍首領的責任感,再加上獨屬于年輕人的敏感自尊心,曹昂到底還是撐住了,沒有露出絲毫怯意。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隨著黃巾軍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漢軍的形勢愈發艱難。
直到“鮑”字軍旗出現不穩跡象時,一旁的典韋突然打破了安靜的山坡:“這樣下去不行,按照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他們肯定撐不到援軍到來。”
曹昂下意識地點點頭。
他也發現了,雖然軍旗在一陣搖晃后重新豎起,但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敵人的攻擊已經波及到軍旗了!
就算擋住這一波,下一波怎么辦?
漢軍人少,死一個少一個。
黃巾再死兩千人,剩下的也足夠覆滅漢軍。
“軍候。”
典韋猶豫良久,還是再次開口道:“其實咱們并不是一點機會沒有。”
曹昂扭頭看向典韋,有些急切地問道:“什么機會?”
“軍候可以仔細觀察一下敵人將旗附近。”典韋輕聲道,伸手指了指山腳下靜止的“司馬”大旗:“敵將把大部分士卒派去攻堅了,又分了一些力量圍繞在戰場邊緣,留在身邊的護衛估計只有千人左右,這就是咱們的機會。”
說到這里,不僅是曹昂,后面一直沒吭聲的曹純也明白了典韋的意思:“你是說直接攻擊黃巾軍將領?可咱們只有一百人,他身邊至少有一千!”
還有句話他沒說,能擔任主將護衛的士卒必然都是精銳啊。
“一百對一千而已,咱們都是騎兵,只要能沖起來,未必沒有勝算!”
典韋側頭看了曹純一眼,語氣平淡:“還是說,尊駕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我......”
曹純血氣上涌,臉紅的像是要滴血一般。
曹昂卻沒有功夫去管身旁的二人。
當他下意識地觀察敵軍陣線,思索典韋的計策是否可行時,自身意識突然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領域。
以自己為中心,大約一百米范圍內的一切事物,如同被投放在一個圓形的棋盤里,連同棋盤一起出現在他的腦海。
他的意識驀然拔高到棋盤正上方,洞悉著棋盤上的一切變化。
同時,他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思維活躍且頭腦極度清晰。
他“看到”一群黃巾士卒隱隱向著自己等人包圍而來,但布置并不嚴密。大腦高速運作下,瞬間就找到了四五處破綻。
曹昂既驚且喜。
這難道是他的金手指?是兩個靈魂融合所形成的特殊能力?
但戰場上的形勢,讓他無法繼續思考下去。
或許是看到了曹昂等人,黃巾軍的攻勢更加猛烈。這輪攻擊投入了黃巾軍所有空余的有生力量,幾乎要瞬間淹沒漢軍陣地。
有典韋在身旁,自己又有了發現敵軍破綻的能力,好像真能拼一次!
說到底,前身的情感一直影響著曹昂。
他實在無法看著曹操深陷險境,而自己卻什么都不做!
曹昂不再猶豫,舉起長矛打斷身后的議論聲,斷然下令道:“所有人最后檢查一遍兵刃甲胄,半刻鐘之后隨我沖鋒。”
“典韋、曹純,你二人為我策應左右。”
“其他人無需多想,跟著我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