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日本憲兵高喊：“放風結束，排成一列。”
日本憲兵的話，很管用。
院子里三十多個犯人，無論有腳鐐還是沒有腳鐐的都加快腳步，從院子四處集聚過來，快速站成一排。
這時一名身上掛著彩，步履蹣跚的中年男人引起了余則成的注意。
看他身上的傷口，應該是剛剛掛的彩。腳脖上扣著腳鐐緣故，走的很慢。
因為走的慢，站到了最后。
余則成望了望他腳脖的腳鐐，心頭一動，一個大膽想法浮現在腦海，
于是，有意放慢腳步，晃晃悠悠排到了這名男子身前。
……
隊伍排好，長長一排緩慢行進，往回走。
就在還有七八米快進到巡捕房門口，對面，一列犯人從巡捕房走了出來。
余則成抬頭看去，趙簡之還在。
看到趙簡之，余則成暗暗慶喜。
余則成判斷，有了昨天見面做鋪墊，趙簡之應該是有意在這個時間點出現的。
在門口處擦肩而過，時間剛剛好。
五米、
四米、
三米、
兩米……
突然，余則成的腳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身后犯人腳鐐纏住，
一個趔趄，向前栽了過去。
跌倒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巧是趙簡之腿旁。
余則成的意外跌倒，本來的一切如常被打亂了。
兩個手里拿著警棍的日本憲兵，沖了過來。其中一個身材矮壯的憲兵照著余則成后背就掄了一棍，“八嘎！”
余則成從地上爬了起來，瞇著小眼睛，沖著日本憲兵弓了弓腰，指著腳腕，“絆倒了，絆倒了……”
日本憲兵見余則成確實是絆在后面犯人的腳鐐才摔倒，便不再追問，示意他快走。
余則成誠惶誠恐，跟著隊伍進到了巡捕房。
看起來是一臉慌張的余則成，心情格外暢爽。
自己能做的，都做到了。
下面，就看趙簡之了。
……
巡捕房，看守所。
趙簡之被關在一樓看守所。
一個大通鋪，關著十多名犯人。
趙簡之一動不動呆在角落處，腦子里努力回憶著剛剛在后院門口發生的事。
余則成是怎么摔倒的，他沒有留意到。
不過，有一件事趙簡之很清楚，就在余則成摔倒后，起來的瞬間，把什么東西塞進了他的鞋幫。
什么東西，他沒有拿出來。
趙簡之腦子很直，卻不傻。
再有一天就能出去了，沒必要節外生枝。放在鞋里，比哪里都安全。
正當他想著出去后去找鄭耀先，看守所門打開，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趙簡之，出來。”
聽到有人喊，趙簡之的心咯噔一下。
“難道剛才余則成往自己鞋幫放東西，被日本人發現了？”
想到這里，趙簡之心跳加快起來。
從角落處站起，慢吞吞走到門口。
門口兩名巡警，其中一名是陸風。
見到陸風，趙簡之松了一口氣，一臉堆笑，“長官，是不是放我出去了？”
“出去？你以為是你家，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哪有那么多廢話……跟我們把筆錄補上！”陸風板著臉說。
……
巡捕房，筆錄室。
陸風和他的同事大老王給趙簡之做著筆錄。
大老王沒有文化，識字不多，筆錄過程基本都是陸風在做。
差不多了，陸風對大老王說：“王哥，麻煩你去辦公室取一些印泥，讓他把手印摁了。”
“好。”大老王話不多，起身離開筆錄室。
見大老王離開，陸風連忙沖到門口，確定外面沒有人，站到趙簡之身旁，小聲問：“趙簡之，余則成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就在兩小時前，陸風在巡捕房三樓儲藏間，看到余則成意外摔倒。
之后的事雖然沒有看到，不過陸風深知，一名優秀的特工是不會輕易摔倒的。
特別是摔倒在趙簡之身邊，一定有目的。
聽了陸風的話，趙簡之抓了抓頭發。
按他之前的想法，等到后天一早離開巡捕房，把余則成放的東西交給鄭耀先。
不過，鄭耀先也跟他說過，在巡捕房幾天，要聽陸風的指示。
陸風說的，就是命令。
趙簡之有著樸素的價值觀——六哥說的，就要聽。
于是，快速從他鞋底取出一個個油紙包的東西，遞給陸風，“夜鷹，余則成交給我的。”
陸風沒再說什么，把紙包揣進兜里后，回到他的座位。
剛坐下，大老王拿著印泥就進到了筆錄室。
時間剛剛好。
陸風松了口氣，
趙簡之也松了一口氣。
——完成六哥交給的任務，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
赫德路，聯絡處。
在巡捕房吃過晚飯，陸風換上便裝。
從大路進小路，從小路進小巷，來到聯絡處。
“三長兩短”敲了敲門，
門打開，開門的是宮庶。
“六哥，在么？”進到屋里，陸風問。
“在，上樓吧。”宮庶指了指樓上。
陸風點點頭，邁步上樓。
……
拿到陸風帶來的余則成情報，鄭耀先連夜趕回保安三團。
從陸風手中拿到的油紙包，油紙是特制的，防水，防磨。
打開油紙包，里面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內容就是余則成在碼頭觀察到的異樣——日本海軍偷偷增兵五千，集結于匯山貨運碼頭。
看到紙條上的情報，鄭耀先心頭一震。
之前的情報，駐扎在公共租界的日本海軍只有三千兵力。
現在，一下增兵五千，戰斗力提升幾倍。
如果還按之前三千日軍推演戰斗力，一旦交火，國軍一定會吃大虧。
也許是時間倉促，余則成并沒有說明這些日本兵是通過什么方式進到匯山碼頭的。
只有結果，沒有過程。
鄭耀先猜測，被抓之前余則成一定是覺察出異樣，用最短時間把這種紙條寫好，用油紙包上放進了鞋跟夾層，爭取把情報傳遞出去。
這個情報太重要了，要第一時間交給江波。
……
午夜，保安三團團部。
江波拿著鄭耀先遞過來的紙條，看了幾遍后放到桌上，眼睛望向鄭耀先，“老六，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