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淼拍拍老牙子肩膀，語氣輕佻：

“哎爺們兒，今兒鬧這么大陣仗，不是為了復活常威常老大嗎，怎么我看著那骨頭架子他也不像啊？”

“什么復活常威，死人復活這種鬼話你都敢信？哎我說，是哪個嘴上沒把門的胡咧咧？”

蘇淼瞥一眼沒接茬，心說要不你去問問你家公輸大人？

老牙子是個話簍子，話頭扯開了就摟不住。

“我告訴你，這骨架子是咱公輸大人的婆娘，楊氏，水性楊花的楊。

唉，要說大奶奶當年確實做的出格，但下場，也忒慘了點。

早些年，大奶奶的尸身被扔在亂墳崗，風吹日曬狗啃鳥啄，慘不忍睹，若不是有人看不下去挖坑給埋了，估計骨頭渣子都不剩。

可就這樣都沒能讓公輸大人解恨。

三年前，咱家大人也不從哪找來個老頭兒，把大奶奶三魂七魄召回來，封在遺骨里，這下好了，想投胎都不行。

嘖嘖，要說狠，還得是咱家大人……”

“哎喲，這事兒可新鮮，展開說說。”

“說說？”

老牙子瞇著眼一臉得意，要說今個在場的，除了幾位大人，也只有他知道這樁二十年前的舊案，小姑娘很有眼光啊。

“那是二十年前，寒冬臘月，滴水成冰……”

睿皇元年，臘月，天兒冷的邪乎。

冷到什么程度呢？

滴水成冰都不足以形容，百姓家里養(yǎng)的雞鴨，爪子都不敢挨地兒，一不留神，得粘地上，還有那洞里的耗子，寧可啃樹根，也不出窩找吃的，怕凍死在外頭。

然而，這些畜生能躲起來，人卻不行。

窮人家沒余糧，天兒再冷也得干活，不然，下頓就得挨餓。

縣里有個二十郎當歲的大小伙子，窮苦人家的孩子，也沒正經(jīng)名字，大家都喊他王二。

別看孩子打小受窮，長得可真不賴，白白凈凈濃眉大眼高鼻梁，體格子也棒，反正，看著挺招人喜歡……哦，受眾人群主要是些大姑娘小媳婦。

這王二祖上據(jù)說是行醫(yī)的，可到他這就只剩一把子力氣，所以，只能干個沒啥技術含量的活兒，給人挑水。

這年頭，吃水主要靠井，家里沒井的，就得靠人挑，所以，就有了挑水夫這么個行當。

王二負責給公輸余家送水，見天往人家廚房跑。

有一回，也是趕巧了，從不進廚房的公輸大奶奶也不抽什么風，要親自下廚給自家老爺做道小雞老龜湯。

大奶奶花信之年，正是年輕貌美的時候，且家境殷實，養(yǎng)尊處優(yōu)，渾身透著股子綽約風姿。

王二哪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女人，緊張的手一抖，水桶的水可就撒出來了，正淋在褲管上，前邊咱可說了這鬼天氣冷成什么樣，真要帶著一身冰水回去，這腿估計也就廢了。

這邊，大奶奶聽到“哎吆”一聲，一抬頭，就看到個年輕力壯的帥小伙，手忙腳亂的弄衣服上的冰碴子，也不怎么的，這心就莫名的被抓了一把，心說這誰啊，長得可真俊。

“快換身衣裳，天這么冷，別凍壞了。”

不容王二拒絕，大奶奶急命丫鬟取來一套干凈棉衣，叫人換上。

雖是下人衣裳，也不是王二那身破爛能比，王二身上暖，心里更暖，心說這大奶奶可真是人美心善。

就這么的，倆人算認識了，自此，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奶奶，往廚房跑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

轉眼到了來年開春，公輸府發(fā)生一件大喜事，大奶奶有身孕了。

要說公輸大掌柜，這會兒已近而立之年，跟大奶奶成親也有年頭了，可大奶奶的肚子始終不見動靜。

眼看歲數(shù)越來越大，膝下無子，都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何況，還有族里兄弟對他這份家業(yè)虎視眈眈，冷嘲熱諷也不是一回兩回，就差沒明搶了。

這回大奶奶終于有了身孕，公輸余可高興壞了。

嘖，天天遭罪喝茯苓王八湯，別說還真管用。

轉眼又是大半年，又到了寒冬臘月，大奶奶的身子是一天笨重一天，估摸著再有小半個月就該生了。

這一日是臘月廿三，北方小年，也是民間的灶神節(jié)，家家戶戶掃塵、祭灶，祈求灶王爺能帶來明年的好年景。

公輸余想著親手做碗紅棗蓮子羹給媳婦，早生貴子多子多福。

大掌柜來到廚房，還沒進門就聽到大奶奶在里頭跟人說話。

“你說肚里的孩子叫什么名兒好呢？”

“都聽大奶奶的……”

這一問一答，聽著就不對味兒，而且還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公輸余心里咯噔一下。

偷眼往屋里一瞧……

大奶奶挺著肚子，正跟個白凈的小伙子臉對臉說話。

哎吆，這不要臉的賤人，背著俺偷漢子！

公輸余頓感頭頂綠油油，全身的血，噌一下，直沖腦門，理智全失。

一腳踹開門，捉拿奸夫淫婦。

一陣雞飛狗跳，公輸余也不聽大奶奶辯白，一門心思認定倆人有奸情，賤人肚里的孩子就是證據(jù)，不然，這么多年都懷不上，怎么剛認識小白臉就懷了？

是個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兒！

按老規(guī)矩，大奶奶得浸豬籠，可天兒太冷，河面凍得太厚，好幾個大小伙子鑿了挺長時間都鑿不開。

這時候有人說家丑不可外揚，不如偷偷把人處理了，對外就說難產(chǎn)。

于是，公輸余咬著牙將大奶奶綁到牛背上，那么冷的天兒，大奶奶身上流下的羊水血水，很快就跟牛皮凍一塊了。

使勁兒這么一扯，哎吆，整個肚皮都被扯掉了。

一尸兩命，場面那叫一個慘烈血腥。

可奇怪的是，大奶奶抵死不認跟王二有染，破口大罵公輸余狼心狗肺。

命都要沒了還這么嘴硬，咱也不知圖什么。

說到這，老牙子一陣唏噓，扭頭看一眼旁邊，這漂亮姑娘瞅著面生，不禁問了句：

“哎我說，你誰啊，之前怎么沒見過？”

眼看老牙子明白過來，張嘴就要喊人，蘇淼咧嘴一樂，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再一伸手掐了個古怪指訣。

頓時，老牙子就跟點了穴似的，一動不動了。

嘖，這化身紋還真挺好用。

蘇淼之前手搭在人身上，偷偷畫了化身紋。

……

另一邊，公輸余還在跟骨頭架子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