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凄慘可憐的孩童，衣清澤只覺胸口憋悶的厲害。

“這些孩子都是被牙子擄來的？

公輸掌柜若真心悔過，便想法子將人救出去，還其自由！”

“公子教訓的是，不過，此時將她們放走，必然打草驚蛇，暴露咱們的行蹤。

老朽以為，眼下當務之急應先找到劉慈，獻祭儀式一旦開啟，恐怕……”

“什么獻祭儀式？獻祭誰？！”

“常貞貞那惡毒女人，要將五個孩子獻給常仙求取人丹……”

常仙是個什么邪祟？

蘇淼前身跟姜老頭走南闖北，自然聽說過。

據說在關外，許多人家里供奉仙家。

仙家就是些修煉有成的動物生靈或鬼魄靈體。

常見的有，胡黃白柳灰，金花清風碑王。

除了這些正統仙家，還有各種雜家外門，比如牛馬兔子猴子之類。

為什么供奉這些玩意兒？

世道艱難日子過不下去，老百姓看不到希望只能信這個，以為仙家能保家宅平安，升官發財。

靈不靈咱不知道，但至少是個心理慰藉。

常仙也叫長仙，屬胡黃白柳灰正五仙中的柳家，通俗點說就是修出道行的長蟲，通常有醫病救人之能，能治療個疑難雜癥什么的，但從沒聽說有本事能讓人起死回生。

或許，問題出在這“人丹”上？

也不知是個什么逆天丹藥？

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情況緊急，關乎幾個孩子的性命，須盡快找到她們。

衣清澤一滴指尖血彈出，印在“子母煞”額頭，原本鮮紅的紙人迅速變的黑紅，“嗖”一下向前疾馳而去。

蘇淼三人不敢怠慢，展開腳力快速跟上。

……

鬼樊樓地下深處，一處挺寬敞的天然溶洞，火堆火盆將數丈空間映照的一片血紅。

洞里四周圍稀稀拉拉站了一圈牙子，粗一數有二三十人。

當間有個不小的祭臺，上面擺著供桌，桌上三牲三畜，五根黃條。

這年頭，上香有規矩，神三鬼四，而五支，請的則是胡黃白柳灰五家仙，一家一支，免得分配不均。

再看桌前，赫然放著一具人骷髏，骨色斑駁肢體殘損，細看還有野獸啃噬的牙印，想必這人死后未能入土為安，尸身不得安寧。

祭臺上，離供桌不遠，居高臨下站著一男一女。

女人正是擄走劉慈的婦人，杜四娘杜老大，男人想必是偃師莫不仁。

祭臺前，五根丈許高的幽黑粗糲石柱，按五行方位排布矗立。

中央土位石柱空無一物，金木水火四方石柱各綁個孩子，劉家閨女劉慈垂著頭不言不動，生死不知。

石柱間有年輕女子，臉戴跳神面具，扭動腰肢正在跳神，不用說，必是出馬弟子常貞貞。

常貞貞細腰長腿披頭散發，身著五顏六色布條縫合成的法衣，左手文王鼓，右手趕神鞭，一邊敲，一邊嘴里黏黏糊糊唱著請神調，腦袋隨著鼓點搖的像得了羊癲瘋。

“老仙家道行深，出古洞，離深山，抓把黃沙洞門蒙，陰天駕云走，晴天旋風旋……”

“你往前走啊，往前行，走過三里桃花殿，路過五里杏花營，桃花殿里出蜜酒，杏花營里出美容，一路有花也有草，有花有草你別看，千軍萬馬奔大營……”

杜四娘看眼供桌上燃了半截的黃條，感覺時辰差不多了，朝旁邊一臉褶子的老牙婆揮揮手。

牙婆領命，片刻，牽頭老黃牛進來，開始繞著祭臺轉圈子。

牛背上馱個即將臨盆的大肚孕婦，衣衫凌亂，汗水淋漓。

火光映照下，女人雙眼血紅，臉上泛著詭異死氣，想來被腹中哪吒胎折磨丟了半條命。

牙婆伸手拍打女人身子，嘴里神神叨叨：

“東邊的鬼東邊來，西邊的鬼西邊去，北邊給你留條路……”

隨著牙婆拍打，女人下身稀里嘩啦淌著羊水血水，順著牛腹流到地上，不多時，便淋出挺大挺嚇人的血圈。

牙婆神情漠然，對女人的哀嚎及腳下的大片血紅視而不見，顯然不是第一次這么禍害人。

半炷香功夫。

“杜老大，這賤人沒氣了。”

老牙婆聲音沙啞平緩，似是早有預料。

杜四娘看眼即將燒完的黃條，沉聲吩咐：

“時辰到了，動手吧。”

牙婆應了一聲，隨手在牛腹一按，說也奇怪，好好的牛肚皮驟然裂開，露出黑洞洞的空腔，原來，這逼真的黃牛竟是甲械傀儡。

牙婆自牛腹摸出把碩大剪刀，往女人下身一剪，伸手進去，拽出渾身赤血的嬰兒，扯斷臍帶，抬手在嬰兒屁股上狠狠扇了兩巴掌。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響徹洞穴。

尸生嬰，成了。

眾牙子高聲歡呼，神情激動扭曲。

老牙婆高舉血刺呼啦的尸生嬰，走到五行石柱間，將其固定在土位石柱。

五靈童，齊了。

這邊，文王鼓搖動，大錢摩擦鼓簧“嘩嘩”作響，常貞貞的吟唱也到了關鍵時候。

“老仙家來到三道關，三道門君你聽言，把胡黃白柳放進關前……”

“幫兵上前拜三拜…老仙影影綽綽，好像來到了……”

驟然間，一股肉眼可見的灰白陰風拔地而起，繞著五行石柱盤旋不散，越聚越多，越來越濃。

常貞貞唱跳的動作戛然而止，原本就細長的身軀忽的拔高，柔若無骨的盤繞上石柱。

恍惚間，她脖頸猛的拉長數尺有余，細長脖頸頂著顆腦袋繞柱數圈，一張臉對上了童子腦袋。

盯著看了片刻，詭異面具下伸出猩紅舌頭，舔在童子細嫩的臉蛋上。

下一刻，血盆大口張開，向童子吞噬而下……

……

蘇淼三人追著“子母煞”一路到地下溶洞，抬頭便看到洞中異象驚人。

“那孩子要被吞了，快去救她！”

衣清澤掐手訣調動紙人就要不管不顧沖過去，卻被蘇淼一把拉住。

“等等。”

“再等那孩子命就沒了！”

“不急……”

要說蘇淼本就是救人來的，怎么事到臨頭反而縮起頭當烏龜？

其實不然，因為她發現事有蹊蹺。

別人看到那跳神女人一口將人吞了，但她看到的卻是女人將孩子藏起來了。

女人不著痕跡的割斷孩子身上的繩子，袍袖揮舞間一抹紅色一閃，孩子便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