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析中國新聞傳播學2019
- 劉海龍主編
- 15331字
- 2023-09-22 15:47:21
2018年中國傳播學研究綜述
■劉海龍 方惠
一、發現“身體”
長期以來,對于身體的觀念遵循著古希臘、基督教傳統和笛卡爾以來的身心二元論,即身體是物理的、世俗的、機械的,心靈則是神秘的、至要的。[1]受益于消費文化的勃興、女性主義對身體建構的批判,以及福柯作品中對身體規訓技藝的深刻反思,身體終于在1980年代的社會學中“閃亮登場”,頑固的二元對立觀念也逐漸被打破。[2]身體視角所照亮的近代中國的剪辮、放足、新生活運動等身體改造不再是細枝末節的或瑣碎的,而直接關切文明教化與政治認同。[3]不過,這些社會學研究注重的仍然是人和制度、社會之間的關系,而非人本身以及人和物的關系。[4]
在傳播學中,關于身體的討論才剛剛開始。促成這一轉向的契機,很大程度上源于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人工智能等技術熱潮,它們讓以往未被納入傳播學研究視野的身體成為問題。面對面交流的時代一直將身體視為有待克服的障礙——理想的交流需要超越身體達至靈魂的相互觸摸;媒介化時代的交流本已是純粹的靈魂交流,但是人們又常常渴望身體在場加以確認,所以交流變成了跨越中介性的靈魂去觸摸另一個人的身體。[5]而當下虛擬技術對身體的復制則使得“在場”和“缺席”徹底失去了原來的意義。賽博格(cyborg)(無機物機器和生物體的結合體,也有學者稱賽博人)的出現作為終極媒介重新組裝起了被大眾媒介分隔的器官,創造出了三種在場的基本狀態:攜帶自己的肉身、離開自己的肉身、進入其他的身體,從而“將人與技術的雙重邏輯、實體空間與虛擬世界的雙重行動交織互嵌在一起”[6]。
上述反思的理論資源之一,來自麥克盧漢。其“媒介即人體的延伸”的著名論斷,再次激發了學者們的另類想象。每一種媒介技術的發展都意味著對人體感官的延伸和肢解,“以記錄數據,以加快行動和交往的過程”[7]。通過“環境”“身體”“媒介”“感知”等幾個關鍵概念,麥克盧漢勾勒了身體之于媒介的重要性:身體是媒介/技術的源泉,也是其定位場所,鐫刻了技術的獨特結構與邏輯。對麥克盧漢的再發現確證了身體與媒介、人與技術論題在當下的迫切與必要。[8]引入身體之維的傳播研究也可能因此而格局大開,將肉身視為傳播的條件,打破束縛觀念的種種桎梏,重新定義身體與傳播的關系。[9]經驗層面上,具身實踐(embodied practices)早已被認知科學證明是深化記憶的關鍵要素。格斗游戲文本中角色的豐富姿態(通常是非西方、前現代的武術動作)和玩家在游戲過程中呈現出的身體姿態通過游戲界面相接合(articulation),機具(apparatus)中被編程的技術圖像得以實現,從而讓玩家成為機具的功能(function)。[10]而虛擬現實技術的應用則邀請用戶進入界面,虛擬實體與現實身份合二為一(dual unity),身體成為互動和意義建構的核心媒介。[11]對于“90后”的年輕玩家而言,VR游戲的“沉浸感”體驗已然成為其最大的可玩性(playfulness)所在。它讓玩家得以身臨其境,以“第一人稱”視角在虛擬空間中自由活動,收獲“刺激”“興奮”“恐懼”等濃烈的情感體驗,甚至能夠以假亂真,制造虛假記憶。[12]不過,當VR帶來全息沉浸體驗的同時,也給予觀眾無限自由的視角。相比于語言,圖片的意義往往是浮動的[13];而相比于圖片和普通視頻,VR意義的不確定性更強,其全方位的信息涌現很可能會湮沒敘事主線。因此,VR傳播效果的提升將有賴于沉浸與敘事的平衡。[14]
二、傳播研究的方法論反思
正當人工智能、后人類、大數據等概念沖擊人本主義觀念之時,學術研究的方法論層面卻在呼喚“人”的本質回歸。這體現在對實證主義背后的認識論與方法論的反思,當我們急于擁抱大數據的時候,是否遺忘了鮮活的個體生命?是否只看到了冰冷的數字和面目模糊的群體?[15]對于李金銓教授、葉啟政教授等經歷過從實證轉向人文的學者而言,人類社會除了因果關系,還涉及豐富而復雜的意義,人文科學要做的是闡釋因果之外的意義,賦予其層次井然的秩序。[16]社會學家當然必須具備科學態度,但更需要的,是像傳統工匠一般展現出具有藝術氣質的藝匠格局。具體說來,社會學家應當是編織“理念類型”的故事的藝匠人,其詮釋“不是使隱者顯或濁者清,而是創造更豐富的謎語(寓言),讓人們更能激蕩出感動的漣漪,感到驚艷不已”。[17]
同樣與實證研究漸行漸遠的臧國仁教授及蔡琰教授長期躬耕于人文取向的大眾傳播研究,以敘事范式為基礎,關注難以測量的生命故事、人性、價值、倫理等話題,強調傳播是以“人”為本的故事交換行為,人們通過不同媒介講述與聆聽彼此的生命內涵,促進了解、互通有無。[18]離開藏區求學14年的藏族學生扎西便完整記錄了不同類型的媒介在其生命的不同階段,對其人生觀、價值觀、文化適應與民族認同等方面所產生的影響。[19]這樣的研究雖然引起了較大爭議,但卻大大豐富了傳播研究的版圖。跳出個體從中觀層面來看,早期互聯網的發展史也是無數網民的生命史,其中遍布著精彩的網絡故事和鮮活生動的個體。除了網絡政策、公司運作、新聞業前景等議題之外,這些無名之輩的小故事及其背后的大社會的變遷值得深入地挖掘和探索。[20]
人文視角下的世界常常是主觀的,不同的主體帶著不同的眼光去觀察,可以形成“和而不同”的對話和理解。[21]作為描寫和呈現文化的必要方式,媒介人類學的田野筆記就是研究者創造意義的一種過程。在媒介人類學的實驗性文本中,民族志不再像傳統操作一般由學者“單槍匹馬”地完成,而是讓多個研究者同時“進場”,他們帶有不同的“文化框架”,在田野觀察的過程中不斷“互看”與“比較”,完成對同一個問題、同一個研究對象的多重意義闡釋和建構。[22]
對于實證主義的批判,同樣見諸對CiteSpace應用的討論。其功能本著眼于描述結構變遷,卻被賦予了探查學科演化的潛在動力機制和預測學科發展前沿的使命。本應起輔助作用的CiteSpace在傳播學中常常被當成研究的終點和目的,超歷史的學術地圖描繪迎合了科學精致化的潮流,背離了否思的內在精神。[23]
三、傳播學的道路選擇
不過,對于舒德森而言,傳播史研究的困境并不在于缺少或濫用研究方法,而在于大多數學者都不清楚如何將對傳播媒介的理解與社會、經濟、政治和文化變遷的核心議題相融合。[24]傳播技術與文化形式之間的復雜理念讓研究要么宏大抽象,要么瑣碎狹隘,而少有一般理論與具體經驗相融合的中層理論。
20世紀上半葉的美國大眾傳播知識社會學曾經產生過兩個流派:追求“團結”的芝加哥學派與追求“客觀性”的哥倫比亞學派。前者致力于再造共享生活的民主“共同體”,以實現社會最大程度的“團結”;后者則盡可能采用定量實證主義方法,以獲取客觀實在的知識。[25]早在迪凱特研究中,米爾斯便發現拉扎斯菲爾德的研究受制于抽象的經驗主義,是在嚴格的謎題設定及理論、方法論目標下開展的范式“解謎活動”,不可能完成生產理論知識的目標。分道揚鑣后的米爾斯轉向了對“文化機器”的批判與民主社會的維系問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傳播想象[26];而選擇了《人際影響》的主流傳播學則在此后經年備受“合法性赤字”與“知識貧困”的質疑。
2018年,中外傳播學界相繼發表了“反思傳播學”和《領域的躁動》(Ferments of the Field)專題專刊,立足當下、回顧過去、展望未來。[1]很長時間內,傳播學界都面臨著以“傳”為中心還是以“媒”為中心的道路選擇問題。前者關心人的傳播行為結構、社會互動關系結構以及與社會文化結構的關系,社會主體的交往實踐決定了媒介的使用和改造;而后者則聚焦媒介工具和技術的演進及其建立起來的組織和制度、社會權力與象征體系,媒介成為人們交往實踐的工具環境和先決條件。[27]近年來,諸多援引海德格爾、德布雷(Régis Debray)、麥克盧漢的研究則突出了媒介的重要性。比如,德布雷的“媒介域”概念把媒介技術的符號形式和關系結構作為整體來看,涵蓋了媒介的內容生成、表現形態、傳遞方式,它將歷史主義價值和技術主義價值相結合,促進了人們對新的社會生態與社會秩序的理解。[28]以“媒介”為進路,還可以消解“大眾傳播”“人際傳播”等傳統劃分,獲取一種新思路。在這種思路之下,媒介不再是一個物品、一個機構、一種技術,而是一個事件、一種發生、一種展開,“好比石頭扔進水里,激起漣漪引發回聲改變形態”[29]。
超越性的媒介想象致力于打破以往媒介研究中重內容輕形式的偏執,關注“性質和形式的激增”及其所設定的具有邊界與等級的秩序。[30]不過,“媒介”觀念轉變的挑戰在于,基因復制和人工智能讓人本身也成為一種媒介[31],并反過來延伸了我們對于媒介的理解。在“秦晉之好”這種中國古代的政治傳播模式中,女性也可以被視為其中的關系媒介。與女性遠離政治的常規預設不同,她們常常以柔性的和親方式參與到政治之中,通過融合基因、締結親屬、消弭沖突、傳播文化等方式,實現政治溝通與政治結盟。[32]
四、經典效果研究新論
以往對于第三人效果的研究傾向于認為正向信息會形成第一人效應,負向信息則會產生第三人效應。但現實中很多議題的性質并不是“非正即負”,而可能涵蓋多種元素和多個面向。在全球變暖這一復雜議題中,研究發現:在以個人為中心的自他影響上更可能產生第一人效應(認為自己比社會上多數人更關心);而在以國家/地區為中心的自他影響上,認知卻較為多元,比如負向影響中也存在第一人效應(認為全球暖化對臺灣的影響更為嚴重),正向影響中也存在第三人效應(認為其他國家/地區更可能采取應對全球暖化的策略,其他國家/地區的人民也更愿意采取行動緩解暖化)。這一研究結果也為政府后續的政策制定、執行和宣傳提供了指引。[33]
沉默的螺旋是被卡茨和菲阿爾科夫(Yonatan Fialkoff)判定為應當“退休”的傳播學概念之一,原因在于它無法解釋“阿拉伯之春”和同性戀群體中少數派的奮起反抗,且互聯網對個體發聲的鼓勵降低了公眾的被孤立感。[34]盡管理論上如此,但這并不意味著公眾的互聯網表達因此變得輕松,尤其在互聯網日益結構化的形勢之下。研究發現,意見氣候感知的一致性是激發青年群體由線下政治討論轉化為線上政治表達的關鍵因素,正向影響網絡空間的意見表達,可見沉默的螺旋在網絡空間中仍然適用。同時,如果網絡效能感高,線上政治表達的意愿會更強烈。因此,社會治理層面應該營造良好的言論氛圍和開放的心態,促進良性的政治協商。[35]
框架理論算得上是傳播學中生命力最為旺盛的理論之一,其概念和方法廣泛運用于新聞學、社會學、政治學等領域,并成為新社會運動研究的重要解釋框架。[36]在心理學領域,框架效應常常關注信息的陳述框架在行為層面產生的效果。研究發現,在公益眾籌項目的文本敘事中,當項目信息與捐贈者自身關系不太緊密且比較安全時,采用獲益型信息框架的效果顯著優于采用損失型信息框架,且提供進展信息能夠提升捐贈者的信任和捐贈意愿。這也提醒眾籌項目的求助者,應避免過度悲情表述,可適當強調受助者獲得捐贈之后所產生的積極效果。[37]
五、近代中國的媒介與知識
2018年,一本研究中國打字機歷史的書籍獲得了費正清獎,再次將學術視野拉回風云際會的近代中國。如果說今日傳播學者不斷援引尼采關于打字機的名言“我們的寫作工具參與了我們的思想”(Our writing tools are also working on our thoughts)并努力將其提升到哲學高度,很大程度上是為了佐證媒介學的主張[38],那么馬拉尼(Thomas S.Mullaney)回溯打字機的歷史,則是要審視“東方主義的思維和技術的偶然性如何塑造‘現代’的語言系統”。中國打字機的歷史是中國文字與全球現代性的緊張關系的歷史,是中國信息技術與媒介化的歷史,更是一段物的歷史:“如果郁金香、鱈魚、糖和咖啡都改變了世界,那么或許中國打字機也是如此。”[39]
當然,此種思路和視野不獨為馬拉尼所有,留聲機[40]、收音機[41]、幻燈[42]等“西器”在中國的傳播與應用均有著獨特的生命歷程。以幻燈為例,作為一種強光透鏡投影裝置,它最早由傳教士引入中國,獻給皇帝以作娛樂之用。而后幻燈逐漸成為講座培訓時的輔助演示工具,常常達到較好的教化效果,其引發的關注甚至超越了講座內容本身。此種知識的劇場化展示,使得基于直覺經驗的具體認知逐漸取代了抽象的邏輯推斷。經過本土化改造的魔燈脫離了其在西方語境中的“幻術”“魔法”等超自然意義,而成功建立起對理性結論的經驗主義論證途徑,并延伸至政治實踐領域,成為中國現代科學主義的重要特征之一,見證了中國特殊現代性的興起。[43]
傳播學中對此研究最為透徹的當屬報紙。作為一種與書籍不同的媒介,報紙是作為“新媒體”引入中國的,它意味著一種新的知識類型,雖不見得有書籍深刻,且內容常常簡單零散,卻源源不斷地提供著鮮活且動態的時事資訊。鴉片戰爭期間,林則徐便是通過組織閱讀、翻譯《澳門新聞紙》,獲得了一個從外部看待中國和重新審視自我的難得視角,它仿佛是一面哈哈鏡,從中窺見了羸弱的、傲慢的、落后的東方帝國。[44]
不過,在范發迪(Fa-ti Fan)看來,上述對于知識的解釋方式依然逃脫不了“沖擊-回應”的西方中心模式和文化沖突論的掣肘,有意無意地將中國知識系統與西方科學相對立。而事實上,很多科學實踐和科學知識是在文化“接觸區”(contact zone)通過歷史行動者的互動形成的,它凸顯了文化的多元活力與彈性。[45]19世紀英國博物學家在華從事研究考察時,常常需要和官員、商人、草藥師傅、買辦、畫師、獵戶等各式各樣的中國人打交道,在不同文化、區域和歷史背景的混合、互動、調試和雜化之中,知識及其他文化產物得到轉譯、傳播和繁衍。但這并不是一場自由的交流,權力的差別顯而易見,透過博物學的窗口,科學帝國主義和英帝國主義在中國的擴張攜手并進。
六、數字時代的代際溝通
家庭一向是華人社會“儒家文化傳統”的核心所在,常常形成獨特的互動現象。[2]而中國社會的個體化進程使得小家庭盛行,家庭關系發生了結構性的變遷,橫向的夫妻關系取代縱向的父子關系,成為大多數家庭關系的主軸。[46]此外,社會的老齡化、媒介技術的“區隔”等因素都讓代際溝通備受關注,其中尤為突出的便是數字代溝(digital generation gap)。這一概念源于經典效果研究傳統“知識溝”的延伸“數字鴻溝”,指的是教育程度、社會經濟地位等因素對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信息通信技術)接入、采納和使用等方面的影響,如今,代際也逐漸被納入這一社會結構性維度之中。它既表現在中觀的社會層面(老中青三代),也表現在微觀的家庭層面(祖親子三代)。以微信為例,不管在社會層面還是家庭層面,不同世代在接入、使用和素養方面都呈現出了清晰的數字鴻溝。但是,家庭關系和家庭身份卻作為中介變量干預著代際的數字接入、使用和素養。所以,如果我們將數字代溝放入具體情境,代溝并非不可逾越,而是可以通過家庭中的代際互動(哺育與反哺)來填補。[47]
事實上,在親子關系中,孩子的反哺意愿甚至高于家長的被反哺意愿,前者取決于居住地、親子溝通質量以及父母“情感溫暖”的教養方式等因素,而后者則與長輩的創新精神、努力期望、績效期望、受教育程度等因素密切相關。“技術反哺”可以有效彌合代際隔閡,促進溝通的同時也縮小了數字代溝。[48]在某些特殊情境中——比如老年人的健康信息獲取,信息焦慮和技術鴻溝常常會觸發老年人對健康信息的回避。但是考慮到老年人的專業知識與媒介素養的有限,子女大多時候想到的并不是彌補數字技術的接入與使用代溝,而是扮演新媒體與老年人之間的橋梁和中介,親自對健康信息進行甄別與把關,以補償老年人的信息回避行為和技術因素所致的信息鴻溝。[49]
當然,數字媒體的功能絕不僅僅在于信息獲取,還包括社會互動等。雖然老年群體在家庭和社會中的地位都漸趨邊緣,但社交媒體卻為他們重新參與社會提供了契機。研究發現,相比于大眾傳播和消費功能,微信中的人際交往功能最受老人青睞,且老年女性的社會交往顯著高于男性。[50]借由社交媒體,退休女性得以找到一個新的傾訴和交往空間,進行自我身份的表達和主體性的建構(孫信茹,趙潔,2018)。但很多時候,由于缺乏新媒體素養與信息的鑒別能力,中老年女性常常扮演著謠言的“搬運工”,成為謠言擴散的重要橋結點。[51]
七、數據泄露與隱私保護
2018年,Facebook被爆出“數據門”事件,五千萬用戶數據被劍橋分析公司所收集,用以投放定向政治廣告以影響美國大選結果。與此同時,百度CEO李彥宏表示,中國人在個人隱私方面更加開放,愿意用隱私交換便捷性或效率。這是繼2017年年末一位女生致信周鴻祎的水滴直播《別再盯著我們看了》之后,數據隱私問題再一次引起廣泛的社會關注和討論。其核心議題,皆關乎數據巨型機器和人的自由的喪失、平臺的權力及其規制,以及隱私權的法律邊界和技術治理新政等。[3][52]
那么中國人真的如李彥宏所說,愿意用隱私換取便利嗎?至少在“千禧一代”中,情況并非如此。研究顯示,中國大學生對個人隱私的平均敏感度甚至高于美國大學生。具體來說,中國大學生對個人習慣、瀏覽網站記錄、搜索記錄、網購喜好等數據的敏感度顯著高于美國大學生,而美國大學生對電子郵件、手機內容的敏感度則顯著高于中國大學生。[53]在家庭層面,成人初顯期子女的在線溝通中常常提防的則是父母的“隱私入侵”。在父母介入之前,朋友圈、Facebook主頁等數字媒介平臺常常被青少年當作自己的隱私領域,可以盡情談論情感、健康、安全、娛樂等敏感話題。但當父母涉足子女的這一“隱私領域”時,青少年會采用屏蔽、分組、秒刪朋友圈等行為策略來調整和管理隱私邊界。[54]相比老年人在微信中把家人排在第一位、想要通過朋友圈來了解晚輩的生活,青年人則把家人排在最后,通過分組和屏蔽來對抗“窺視”。[55]足可見,隨著時代的變化,跨文化傳播學者以往所認定的中國人隱私觀念相對淡薄、重集體隱私、輕個人隱私的論點也面臨著挑戰。
實際上,很多時候,中國人是不得不用隱私換取便利。盡管《網絡安全法》明文規定了信息保護條款,但相當一部分網站在收集個人信息時并未提供隱私政策的聲明,教育類網站收集信息的比例最高,但其在提供隱私聲明方面的表現卻最差;大部分網站在用戶注冊時就默認用戶將接受相關推送服務,但是用戶的投訴/舉報途徑、刪除權與更正權、選擇性加入/退出機制等權利卻沒有得到充分保障。幾乎所有網站都采用了cookies收集個人信息,但超過75%的網站都不會明示信息收集的方式,且近四分之三的敏感信息類網站都存在中級以上的數據安全漏洞。[56]移動App客戶端也多存在霸王條款現象,強行讓用戶接受相關隱私政策,且隱私政策水平參差不齊。[57]在公共機構-網絡中介-用戶的三方博弈機制中,體制內力量對互聯網的治理和個體權利的實現都不得不依賴于網絡中介,使其得以占據核心有利地位,并往往能從中獲得最大利益。因此,如何提高網絡中介“私權力”運行的透明度,是國內外傳播法都必須面對的問題。[58]
八、情感與記憶研究
情感作為一種發聲實踐(articulatory practice),以其豐富的層次塑造著主體的自我身份,在中國的現代轉型中占據著中心地位。清末革命思潮中,革命報刊的輿論造勢直接影響著讀者對于時局的情感和態度。此時的報刊不再是消遣娛樂之物,而將人們帶入了截然不同的世界:進步青年激情澎湃,斗志昂揚;清朝遺老則驚恐焦慮、悲憤交加。[59]以民族主義為導向的政治與社會想象需要同情式的社群,這與現代主體的情感化轉向不謀而合,并在文學作品中被反復操演。民族共同體因而一方面在民族內部建構起了強大而持久的同情,另一方面也勾畫出了同情在民族之外的限度。[60]時至今日,在媒介化的他國苦難中,“國家”依然是塑造公眾同情、建構“我們”想象與“他者”關系的主要框架。這是一個動態協商的過程,它既可能超越國家,訴諸一種“普遍人類”的同情話語,也可能將苦難政治化、去道德化,筑起“我們-他們”的高墻,從而拒絕同情。[61]
長久以來,在理性主義傳統中,情感常常被視為影響公共輿論的負面因素。而20世紀后期的“情感轉向”卻為重新評估公共輿論中的情感提供了契機。如何審視公共輿論中的“情感”政治?有學者提出了四個分析維度:媒介——技術形態、報道框架及其背后的政治經濟力量;認知——既有觀念和具體事件中產生的認知;基調情感——信念、情感定向和情感氛圍;狀態情感——具體事件中被激發的情感。四者在互動中相互激蕩,容易形成難以控制的“疊加效應”,作用于公共輿論。[62]
懷舊作為一種特殊情緒,最初是被當作一種疾病來對待的。但很快,浪漫主義及詩學將其從醫學中解放出來,并視其為對當下的某種回應。[63]工業化和現代化激發了人們對于“從前慢”的懷念,數字時代尤甚。雖然在線社交網絡能夠緩解現代個體的孤獨感,但是其情感支持的效能卻隨著網絡的發展而逐漸降低,這意味著線上的弱關系越來越難以轉化成為線下的強關系。[64]范迪克(Jose van Dijck)[65]建立了三個維度以考察數字時代復雜的媒介化記憶問題。除了認知科學層面的具身化(embodied)記憶之外,科技和物質常常是使記憶成為可能(enabling)的“肉身”。技術懷舊考察的便是物質與現象的敘事,以及懷舊主體的身份建構。在此,科技物的功能屬性退居其次,重建過去的美學體驗被突出。新與舊之間,創造出了一種代際間的對話,滿載著過去和未來的張力。[66]
第三個維度則與個人嵌入(embedded)其中的文化實踐息息相關。媒介的歷史也是個人、社會和時代的歷史,它勾連起私人體驗與公共生活,其意義超越了日常習慣性的使用。數字媒介的發展培養起了新的記憶習慣,從“人本位”向“事本位”的轉變成為在線記憶言說重要的邏輯轉向。[67]如今,中國早期的網站漸次凋零,可它們卻在網友的哀悼與紀念文章中延續著生命。在個人懷舊層面,消逝的網站成為網友青春的見證;在政治抗爭層面,記憶成為批判現實的資源或方法:兩者的交織也折射出了中國互聯網斷裂而缺失的曲折發展過程。[68]
九、媒介與政治
研究政治參與,媒介一直被視為一項重要的變量。這里的“媒介”可以做兩種理解。一種理解是作為信息生產與傳播的專業組織的媒介。在此種理解之下,媒介常常被看成一支獨立的力量,和市場、國家分庭抗禮。學者們一度以為,市場化和技術發展所帶來的海量的多元信息能夠幫助建構一個“民意進、權力退”的社會。但四十年的媒體改革形成的卻是一個“信息悖論”:新聞媒體的市場化與國家的新聞管控同步增強。人們漸漸發現,國家不是靜態的鐵板一塊,而是一個動態的、多維度的整合體;市場不過是一種中性資源,它不僅提供了海量信息,還從根本上分化了由信息引發的、不同類型的沖突;甚至媒介專業主義也多半停留于話語層面,鮮少付諸實踐。[69]適應性的治理方式和靈活政策賦予了制度以活力,成為中國保持韌性的基礎。[70]
第二種理解則是作為事件和節點、中介與改變交往實踐的媒介。[71]伴隨著信息生產方式的變革,以專業化著稱的媒介組織的壟斷地位受到極大挑戰,一個“人人都能生產信息”的互聯網群體傳播時代已然到來。[72]網絡技術降低了政治參與的門檻,催生了一種參與政治的重要方式——“鍵盤參與”,并在“阿拉伯之春”“占領華爾街”等運動中彰顯了其威力。臺灣的“零時政府”作為一個分散式的公民黑客社群,便是利用網絡分享資訊,將共識實踐為專案,與政府互動,以推動并參與政府決策,為政治參與樹立了正面風氣。[73]在武漢一小區擬建臨終關懷醫院的抗爭傳播故事中,新媒介也悄然嵌入并改變著政府、醫院和業主三方的關系網絡,各方均需要借助新媒體來合法化自身的訴求并與其他勢力進行較量,最終以一種空間平衡的狀態來完成權力的循環與更迭。[74]
圍繞著媒介和政治權力的博弈,演化出了多個行動空間和機會結構,如線上與線下、官方輿論場與民間輿論場之分。傳統/官方媒體扮演著“喉舌”角色,在政治問題上的報道框架、話語和立場都較為統一。對中國大學生而言,接觸此類政治新聞反而讓他們對媒介管制的感知更加強烈,從而弱化他們的政治信任,強化了政治疏離感;大學生們因而越發渴望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反對政府對互聯網的管制。[75]但即便網絡為公眾提供了討論與表達政治話語的平臺和空間,出于政治不信任和政治懷疑,青年群體也似乎更習慣在線下通過人際渠道談論政治,只有當意見氣候感知一致,線下政治討論才可能轉變為線上政治表達。[76]但事實上,“喉舌”已經呈現出從局限于傳統媒體轉為覆蓋社交媒體的態勢,官方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的裂縫在彌合,兩者開始扮演相同的角色,且都對網民的社會信心起到了積極且顯著的效果。[77]
十、信息傳播技術的政治經濟學
信息傳播技術不僅是促進其他行業信息化與效率提升的輔助力量,它本身作為一種產業,也在國家主導的市場改革與經濟轉型中扮演著關鍵角色。[78]2018年4月,美國商務部宣布對中興通訊實施制裁,禁止美國供應商向中興出售軟件、技術、芯片等商品,信息和通信技術領域的地緣政治成為關注焦點。它暴露了中國一直以來對西方主導的信息傳播技術的依賴,盡管以中國為代表的新興政治經濟力量一直試圖重建國際信息秩序,但是美國在數字資本主義的跨國政治經濟中的領先地位仍然顯而易見。[79]美國以巨額軍費打造的信息設備、信息處理系統和信息產品將全世界拖入了追隨領袖的游戲中,“信息的自由流動”成為開疆拓土的觀念武器。而對于后起國家而言,政治問題被簡化為了技術問題,追隨和競爭皆源于一種被排除在市場之外、失業、經濟下滑以致陷入更深依賴的恐懼。[80]
作為全球信息地緣政治中尤為重要的一部分,中國在吸引大量境外投資的同時也努力向外推進市場,并為本國企業保留了高增長的市場。在波譎云詭的資本與政治博弈中,中國能否建立一個不同于美式的信息資本主義模式,成為政經學者的核心關切。[81]
而在國內市場,以BAT(百度、阿里巴巴、騰訊)為首的互聯網科技公司都曾經打著“共享經濟”的旗號積累用戶,實則是經營著“民主”的生意:以分享、民主為價值訴求召喚用戶辛勤“墾殖”。到了20世紀末,信息社會的未來想象不再強調公共服務、知識共享,轉而與日益擴張的商業和市場關系曖昧。[82]資本的邏輯在于將使用價值轉換為交換價值,數量龐大的用戶被用來實現最大程度的變現。用戶的創造性勞動也成了自我出賣的過程,他們的自我數碼化構成了新媒體時代的“大數據”,再生產過程以數據的方式成為剩余價值的來源,人也被徹底數據化。[83]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將這一過程稱為“無產階級化的第三階段”,即基于互聯網的網狀閱讀和書寫帶來了系統性愚昧,資本的生產和流通超越了空間限制,創造出了巨大市場,自動主義通過數據蹤跡控制著消費,社會失去了人與人真正的協商和交流基礎上的主體性決策。[84]
當然,這是個“制造同意”的過程,受眾從原來的“商品”演變為“勞動者”,通過媒介使用、內容生產、社交行為和情感勞動為資本市場創造剩余價值。[85]受到意識形態召喚或蠅頭微利誘惑的用戶在“眾包”的彈性雇傭生產模式下成為推動資本增值的數字勞工。他們逐漸學會感知并迎合網民的喜好以提升“業績”,也造成了視頻產業繁榮表象下的亂象。[86]普通用戶和互聯網公司、資本市場一起創造了歷史上最大的牢籠,消費主義意識形態成為主導價值觀,倒逼所有的文化生產機制,軟文、爛片當道。如果任由商業邏輯橫行無阻,新媒體在社會和政治層面的全面缺失必將到來。[87]
(原載于《國際新聞界》2019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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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參見《國際新聞界》2018年第二期“反思傳播學”專題,以及FUCHS C,QIU J L.eds.Ferments of the field:introductory reflections on the past,present and future of communication studies.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18,68(2)。
[2]如孫輩在陳述祖輩家庭故事時,多是講母親這邊的外婆,而對父母這邊的奶奶則顯生疏;又如老人的“傳世之言”常常受到家族成員的影響,如姑父、伯父、兄嫂、嬸婆、叔公甚至爺爺的偏室等。參見臧國仁,蔡琰.老人學傳播研究[A]//洪浚浩.傳播學趨勢.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459-481。
[3]參見《探索與爭鳴》2018年第五期“‘裸’之殤:智慧生活中的自主性與秩序性——聚焦Facebook數據泄露事件”圓桌會議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