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的言簡意賅，讓江城再一次感謝自己的命運。

好消息是。

這個千萬富翁的闊太太，有一個極其完美且優秀的品質，那就是善良。

壞消息是。

這個千萬富翁的闊太太，除了善良一無是處。

“怎么會食物中毒呢？我還以為頂多是難吃一點。”

秦媽聽到江城的疑問，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繞住自己額前的劉海。

“這不是為了更顯誠意嗎。”

“那野菜是我自己去山上挑的。”

“看著明明和圖片里一模一樣，怎么會有毒呢？”

江城汗顏。

秦媽的愛像大海，可惜自己不會游泳。

“對了，小城。”

“你幾個同學聽說你住院了，下午要來看你，你想見嗎？”

“聽說昨天在學校里不太愉快，你要不想見的話，秦姨給你拒絕了。”

江城搖搖頭。

節目組但凡答應給自己家鄉建橋，先別說出丑了，出殯江城都能考慮考慮。

再說，其實江城沒有遇到很壞的城市孩子，那個偷偷給自己塞錢的同桌芭比娃娃，就挺不錯的。

“沒事秦媽，女孩子的話多來幾個也沒關系。”

“男孩子，嗯……能拒的就拒了吧。”

“你這孩子！！”秦媽輕笑一聲，這話直接倒沒錯，和老秦當年油嘴滑舌還有點像呢。

下午五點鐘。

伴隨著第一期節目的播出，江城這個鄉村主人公，正式和所有觀眾見面。

一個剛剛實習的小護士，負責看管江城，她坐的板正，表情認真的仿佛在考研。

手機里正播放著關于江城這一期的節目。

問江城是怎么聽得出來的？

手機屏幕里，那個鄉下孩子正在大聲的背誦英語作文……

這和當面處刑有什么區別？

江城尷尬的兩只腳心都出汗了。

護士小姐姐或許也是農村孩子，看得入神，一把淚一把淚擦在江城的被單上。

至于有沒有鼻涕，江城不敢去想。

旁邊秦治國老同志也遭老罪了。

護士姐姐情緒激動，看見江城從教室里跑出去的那一段，忍不住攥緊手心。

嘴里振振有詞。

“慢點！可憐孩子。”

完全沒注意到被她順手帶出的那根輸液管。

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半天的秦志國同志，也在這一聲叫喊中突然醒了過來。

看見自己手背上被一把帶出輸液針，秦治國也跟著叫喊。

“你也慢點！可憐孩子！”

“血管都給咱拔出來了。”

護士小姐姐這才驚覺，趕緊起身拿兩根棉簽給秦治國手背止血。

哭喪著臉的表情，和江城跑出去時差不多了。

“對不起啊，秦總。”

“是我沒注意到，您沒事吧。”

老秦不是小氣的人，這點皮外傷，倒也不怎么礙事，只是用自己的下巴，晃了晃護士小姐姐的手機。

“看啥？變形計？”

“嗯，最近很火的一個節目城市，孩子和鄉村孩子交換。”

護士小姐姐的情緒并沒有從悲傷中走出，江城這一天的遭遇，屬實牽動著他的心。

一天之內，一個大山里的孩子要把自己的世界觀推倒重建，這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老秦臉上卻帶著幾分笑意，準確的來說，是驕傲。

用自己的嘴向右邊努了努，示意護士小姐姐看向江城。

“娃兒，你看他是誰？”

“他？”小護士不明所以，給秦志國處理好傷口，回頭掃一眼江城并沒覺得有什么特殊。

“兒子唄，就是長得不太像您，這皮膚黑了點。”

“你再看看？”

小護士回頭，再瞥一眼江城，尖叫之余，手里的動作又有些過大。

一用力把秦志國手里另一根輸液管也給帶了出來。

“江……江城！”

“啊……對不起……對不起秦總，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治國臉色苦著。

有些懷疑，這小護士是不是自己老婆安插在醫院的臥底？

“你……先離咱遠一點，先。”

“去和咱兒子玩吧，他年輕身體好的，經得住你這么折騰。”

小護士連連感激，轉頭看向江城，目光已然是噙著淚。

先掃一眼江城臉上的皮膚，比電視里看到的更令人心疼，不只是黑，臉上還有曬傷，還有凍傷。

這些風霜無不雕刻著這個孩子過往的經歷，比節目里一兩句話概括的還要艱難的多。

目光掃向江城床底下放著的那雙布鞋，確實在左側，破了一個那么大的縫隙。

“嗚嗚嗚，可憐寶寶~”

江城敢篤定，這個護士比自己大不了兩三歲，可她現在這個慈愛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女人，真是一種復雜的生物。

啊喂！南丁格爾女士。

我是個十八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

你不要再靠近啦！

同情心大爆發，小護士輕輕用自己的手指掠過江城的臉龐。

心里甚至幻想江成此時身患絕癥，自己照顧江成最后一程的感人場面。

不禁再一次潸然淚下。

“叫姐姐，姐姐給你買糖吃~”

有時候，江城真的很想報警。

“姐姐，我十八歲了。”

這位南丁格爾小姐只聽見了姐姐兩個字，自動略去了十八歲這個關鍵信息，看著江城眼神都要融化了。

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糖果，剝掉糖紙，就這么塞在江城的嘴巴里。

“快吃，不夠姐姐還有~”

要不是這位有外衣都遮不住的不俗的胸懷，江城真的已經報警了。

不過江城發誓。

自己只吃了那一顆糖。

事實也確實如此，畢竟眾所周知，棒棒糖不算糖。

“這還有根香蕉，來張嘴，姐姐喂你~”

江城與賭毒不共戴天，自然不可能答應。

不過生來性子軟。

江城承認，這是自己的缺點。

“啊~”

坐在一旁的老秦實在看不下去了，對自家農村兒子的行為感覺到鄙夷。

“咱說大閨女啊，要不麻煩你看看病歷。”

“咱兒他是感冒，咱才是食物中毒，實在不行，你也喂咱一口唄？”

秦媽瞥一眼秦志國，手捏上秦志國的大腿，笑容甜蜜，表情逐漸猙獰。“好啊，不過人家忙著呢，不然我喂怎么樣？”

“錯了錯了，不喂了不喂了，婆姨，腿毛揪下來！”

病房里幾人笑著，一來一去，整個高級病房里氣氛倒是相當歡樂，門口一陣細微的敲門聲打斷了病房里的交談。

隨后便進來幾個青澀模樣的少年少女，都穿著制式校服，盡管江城已經記不起來他們是誰。

看總歸同學兩個字，肯定沒錯。

“秦叔叔，秦卿卿同學，江城同學，你們好。”

站在眾人最前面的男生，應該是班級里的班長，個子不太高，留一頭標志性的中分，看起來很有翻譯官的氣質。

“聽說你們一家生病了，我代表班里來看看你們。”

江城一看是男生，沒什么興趣應付，不用說也知道是節目組安排的，高中生病了除了好兄弟誰會鳥你？

隨便笑笑便繼續躺著裝死。

倒是秦卿卿對幾人很關切，病房里這一天她都不怎么說話，一直在看手機，好像心情不怎么高漲。

“班長，你們去看過林小蟬了嗎？她怎么樣？”

林小蟬三個字，牽動了江城的頭部神經。

過去多少年，江城依舊對這個名字有著近乎生理反應一般的感受。

那個深夜給自己送圍巾的女孩，節目組聘請的演員。

她怎么了？

也生病了？

她怎么不來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