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想的？”路明非聳聳肩，“老樣子，去案發地看看，然后再行動。”

“咱們不都是這一套流程嗎？”

“......不，其實我問的不是任務，是你的同學聚會。”楚子航看著路明非，“對于這個聚會，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想啊，這場聚會都有什么人呢？”路明非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數了起來，“陳雯雯，我的初次暗戀對象；趙孟華，把我喜歡陳雯雯當笑話傳的混蛋；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以前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

“我說的對吧，師兄，你擔心我這次聚會被人拿來涮？”

路明非面對楚子航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微笑，那是種人畜無害的微笑，但是路明非瞇起來的眼睛里充滿著的是戲謔，微微勾起的唇角表達的是嘲笑，刻意調整的語氣透露著他的不屑。

“師兄，我就是去蹭頓飯而已。”

“我一直以為你不知道。”

“我心里門兒清。”

“看來我確實多慮了。”楚子航嘆了口氣，思緒回到那個陰沉的雨天。

仕蘭中學，楚子航和路明非共同畢業的學校，也是本市有名的高級院校。

那天雨下得很大，擔心孩子的家長們生怕自家的少爺千金淋大雨，不顧保安的阻攔將鐵門推開，開車進入校園，想要更早的接到他們的孩子，結果只是讓孩子們在雨中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轉。

楚子航也是在那天注意到了路明非，或許就像替身使者一樣，混血種也在冥冥之中相互吸引。

那時的路明非，客觀來說，就是一條喪家犬。

而現在，楚子航在面前的少年身上找不到當時的痕跡了。他一點都不狼狽，他嘲笑著曾經虧欠他的所有人，就像看戲一樣。

或者說，他真的在看戲。

就連自己都被甩在他后頭了......

“那么，我們來聊聊任務的事吧，總部任命你為專員，而我是你的助手。”楚子航拿出平板電腦，登錄上了卡塞爾學院的官網，調出了那份文件。

“也沒什么問題啊，我是專員又怎么樣，說到底就是個簽字負責的。”路明非攤手，“走個程序罷了，必要也不必要的東西。”

“時間呢？”

“下午，我去蹭完飯咱們就開始調查，下午兩點前火車南站集合。”

路明非拿上那瓶冰鎮的冰紅茶，外面挺熱的，帶著路上解暑。

“那就這么說定了，師兄。”

“沒問題。需要我讓司機送你嗎？”

“不用啦師兄，實在不行我用‘剝離’趕路。”

楚子航看著路明非沿著樓梯走下樓，師弟甩甩手，步子邁得十分瀟灑。

挺好的。楚子航在心里想到。

很快，路明非就發現了不對勁。

楚子航家在城郊，離市區，有點距離。

現在他的選擇要么是等公交，要么是坐出租車。

回去找師兄讓他家司機載他一程？

路明非自覺沒這個臉皮。

得，趕路唄。

仕蘭中學的畢業生里都秘密流傳著一些傳聞和野史，被閑的沒事干的有心人編撰成冊，成了一本本虛無縹緲的秘傳。

就比如《仕蘭校史神人篇》記載，路明非此人，六年中學過得又窘又慫，一無是處。根據表弟路鳴澤的爆料（背刺），路神人身世可憐，爹媽扔下他不管，在國外跑七八年沒出現。他寄養在叔叔家，非常能吃，是個飯桶......在強者云集飽受精英教育的仕蘭中學，這種人就是路邊的雜草，大家都有意無意地踩踩他。

路明非很快抵達了蘇菲拉德披薩館，路明非穿著一身黑，黑襯衫黑短褲以及黑色的人字拖。上半身穿得尚且人模人樣，下半身穿得就突出一個隨遇而安不拘小節。

總結起來，不倫不類。

但其實路明非穿這一身是有說法的，黑色耐臟，而且衣服款式什么的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什么，而且這一身穿起來涼快輕便，面料還很舒服。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一推開門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他，瞬間冷場的畫面了，結果發現包間里空無一人。

他是第一個到的。

于是路明非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登錄上了卡塞爾學院的論壇，看看他的好同學們都在聊些什么。

“‘皇帝’－凱撒泳裝圖集......”

路明非猛地把論壇關了。

第一眼就看見了男人的裸體，晦氣。

沒過多久，門開了。進來的人矮胖矮胖，圓滾滾的肚子皮帶都勒不住。

“喲，好久不見，徐巖巖。”路明非抬頭看向了來人，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他對這兄弟倆印象很深，在文學社告別會上幫著趙孟華向陳雯雯表白的那個“O”就是他倆。

徐巖巖看見路明非，瞳孔一縮。上下打量著路明非，“......嗯，好久不見。”

徐巖巖有點膽戰心驚，屁股蹭著椅子邊坐下，拿眼角余光瞄著路明非。

不管怎樣，路明非到底是仕蘭中學的傳說。

《神人篇》記載，路明非成績慘淡，嘴欠，你永遠想不到他嘴里下一句會蹦出來什么爛話。上課時望著窗外傻笑，或是鬼祟地躲在最后一排打盹，家長會都沒人來參加......

但是就是這么一個人，在畢業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徐巖巖只說自己，他記憶中自己最后一次看見路明非是文學社告別會上，那座萬達電影院里。當時路明非走進放映廳，掃視了所有人，與所有人都對上了眼睛。

然后......然后呢？趙孟華向陳雯雯告白，蘇曉檣哭著奔出了電影院......

路明非就再也沒有在他的記憶里出現過，后來也沒有來上學，班上所有人都在奇怪路明非去哪里了。

蘇曉檣和陳雯雯兩個人都像是有話要說，但是欲言又止。

還是班主任告訴他們，路明非已經被卡塞爾學院錄取的消息。

班上所有人都震驚了。

盡管不是所有人都去參加了那場考試，但他們明顯都聽去參加的人談論過那場考試，還有那個名不見經傳但是非常牛逼的學校。

這個消息傳遍了學校。

當人們開始震驚的時候，路明非已經收到了仕蘭中學有史以來最高的獎學金（實際上還沒他的黑卡使用額度高），卡塞爾學院的校長特地給仕蘭中學的校長送來熱情洋溢的感謝信。

就好像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路明非一瞬間拋下了他們所有人，飛往了大洋彼岸的異國他鄉。

就好像一個頂著路明非面容的陌生人，他長著他們熟悉的樣貌，卻不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人。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導致所有人看路明非都覺得對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但現在......

徐巖巖看著路明非，穿著一身黑，沒一件是正版，腳上還跋著個人字拖，穿著比以前還要土。

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默默地坐在角落，面帶微笑但一言不發，神態隨和地在那玩手機。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青年，但徐巖巖總感覺......

危險。非常的危險。

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謬。

但他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冷汗，他在不自覺的緊張。

他也曾好奇過路明非變成了一個什么樣的人，可是當路明非真正出現在他面前時，他退縮了。

他的潛意識已經做出了判斷，不要與面前的人為敵，身體中被雪藏的，來自祖先的原始本能在告訴他，路明非與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要驚動對方藏起來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