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密大的禁書庫禁止大多數學生訪問，而路明非是其中一個被允許的學生。密大神秘學專業的學生的時間安排和其他專業并不一樣，密大只負責排課表，什么時候在什么教室上什么課，然而并不限制學生。學生們自己安排自己今天去哪個教室聽什么課，課后自己鞏固，自己鉆研。沒有平時成績，只有期末實踐考核。掛科沒有補考，只有兩次重修機會。重修還不過關的話，不至于被退學，但無法擔任任何一線的職務。

愿意讀神秘學專業的學生，首先一定是自愿的。因為每一個神秘學專業的學員畢業之后或多或少都需要和非人的存在打交道，為了每個學員的安全，你的加入必須自愿，這里面不能有任何的蒙騙，哪怕你后來反悔也能退出；同時對你職務的限制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神秘學專業對于學生的各項要求都遠超其他學科，一門課你重修兩年都沒法過關本身就說明你不適合當調查員，還有別的更加安全的工作供你選擇。

但，假設你掛的課程太多了，密大是真的會把你從神秘學專業開除的。真的，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別再涉足這些事了。

全程自愿，不作限制。每一個神秘學專業的學生為了自己的小命都會拼命地去學習，多學一點或許就能在未來保下自己的小命。實在堅持不住了或者出現了動搖，密大也不會限制你的退出，學校尊重學生的選擇和性命。

路明非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學習、實踐、被教授帶著做實驗，除了在大二的時候就被教授帶著出外勤之外他和任意一個神秘學專業的學生都沒有任何區別。

也正因此，他深知“來自祂的饋贈”意味著什么。一般這種人，成為了像《死靈之書》的作者阿卜杜·阿爾哈茲萊德一樣博學的瘋人，或者下落不明神秘失蹤，最后成為一段記錄在其他典籍里的傳說。

反正下場不會太好，受到“祂們”青睞，或者與“祂們”交易的人，最終都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所謂“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就在暗中標注了價格”并不單單是指什么交易一樣的行為，還指你得到某些東西之后受其影響，最后被迫卷入一些事件之中無法脫身。

“祂們”不會無緣無故地送出饋贈，問題只能是出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想起來自己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想能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實力的方法，難道是自己的那些小心思被知道了，然后被傳遞到了“祂”那里，陰差陽錯下等同于完成了一場與“祂”的交流？

這，這是否有些牽強？

路明非看著銀鑰匙，密大的典籍里找不到任何有關“銀色的鑰匙”的記載，自己根本不知道這玩意的來歷，僅僅知道它幫助自己穿越了時空，以及它背后絕對有一位對應的存在。

或許這玩意和它背后的存在有直接的聯系，而它一直寄宿在我的身體里，基于這層關系，我的想法傳遞給了銀鑰匙背后的那位？

想不通，反正不管怎樣，就算自己暫時不知道這份饋贈代表著什么，自己無法退回這份饋贈，自己要么已經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支付了“代價”，或者在將來自己一定會因為現在獲得的東西而付出什么，這是逃不掉的。

就算想通了這點，路明非也沒法完全放松下來。只能勸說自己“反正拒絕不了，不如接受”。如果實在不能接受，也不該現在糾結這個問題。

路明非當了三四年調查員，深知自己不能死揪著一件事不放的道理。

別自找煩惱，保證自己的精神狀態，才能在調查中活下來，才有機會去思考“為什么”。也許真相就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

對了，自己剛剛要去干什么來著？路明非暫時放下這個問題，開始回想自己剛剛要去干什么。

哦，對，去找古德里安教授說眼睛的事......

“你這確實是單純的體制問題?！惫诺吕锇步淌诜畔路糯箸R，看著路明非重新亮起的銀色眼瞳。

就在剛剛，古德里安教授引導他學會激發自己的情緒，教會了路明非主動引起黃金瞳的方法。

不過路明非身上的是銀色眼瞳。

“教授，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路明非發出疑問，原本以為自己的眼睛和自己體內的龍血沒有關系，沒想到事實完全不是這樣。

“你的瞳孔本身就很特殊，似乎是你們家族的隱性基因，或者你自己產生了什么基因突變?！惫诺吕锇步淌诤攘丝诓?，“本來這些并不會顯現的性征在龍血的影響下顯現，并且產生了一些進一步的變異。”

“說到底，黃金色的瞳孔本就不是絕對的。有相當多的混血種的眼睛并不是純粹的金黃色或者金紅色，偏暗色或者完全看不出來的人也大有人在，只不過你的瞳孔顏色恰巧非常特殊罷了，你不需要太擔心?！?

“謝謝你，教授?！甭访鞣屈c點頭，“那我就告辭了?！?

“這有什么，你是我的學生。我還得感激你又給我送來了一個非常好的課題。”古德里安激動地打開Word編寫起了文章。

路明非看著這個忘我工作的老頭，內心對古德里安教授的認可度又高了幾分。

當然，目前還比不過授業恩師阿米蒂奇。

回到宿舍，路明非打開電腦，經歷的事情有些太多，游戲是很好的消化手段。如果不是20世紀初電子游戲還沒有盛行，路明非估計密大調查員們罹患精神病的幾率會降低很多。

還沒等星際爭霸啟動，路明非便看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Randolph：

明晚在安珀館舉行晚宴和社交舞會，時間是18：00，凱撒說他想和你交流。

記得搞一套正裝。

諾諾

路明非瞬間懂了。

學校里一共就沒幾個社團，最大的三個社團里面，有兩個已經來邀請他了，就剩凱撒的學生會了。

看來自己這個“S”級還真是個香餑餑......

路明非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一個有些大膽的想法在他腦子里逐漸有了雛形。他不喜歡“3”這個數字，因為這意味著穩定，意味著沒有變化，一攤死水。

他看向旁邊的芬格爾。

“師兄啊，你能幫我借一套正裝嗎？”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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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如常來臨，月亮高升，安珀館亮了起來。從那些巨型的落地玻璃窗看進去，燈光絢爛。這是一座有著哥特式尖頂的別墅，屋頂鋪著深紅色的瓦片，墻壁貼著花崗巖。學生會干部們穿著黑色的禮服，上衣口袋里揣著白色的手帕或者深紅色的玫瑰花，站在走廊下迎賓。

路明非不是很喜歡這種帶有社交性質的聚會，他不否認社交的重要性，但他一向覺得一群人在這樣的聚會里借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試探著彼此是相當浪費時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無論怎么保溫，美食總會因為時間的流失而喪失它的滋味，這是對食物的褻瀆。

路明非穿著從劇場租來的便宜西裝，撐著一柄黑傘，站在安珀館外的路上，旁邊就是芬格爾。他并不著急進去，他站在安珀館外審視著這座建筑，還有進出這座建筑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穿的都相當的奢華。先不管有沒有品位，光聽芬格爾在旁邊叨逼叨都知道這里的每一套衣服都賣的相當貴。除了他和芬格爾身上這套。而路明非自己也不瞎，以前在密大參加一些富哥同學的宴會的時候還是漲了相當的見識的。

“凱撒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

“也不是，這是他租來當作學生會的活動場所的，以前他總是能贏諾頓館的使用權，所以不必付租金。今年有個橫空出世的黑馬把他痛打了一頓，搶走了諾頓館的使用權?！狈腋駹柌粍勇暽仄沉怂谎?，“估摸著凱撒找你要說的事不外乎是要你加入學生會什么的。畢竟奇蘭和楚子航那倆都找過你了，凱撒沒有理由不邀請你的，這不符合他的性格?！?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咱們不如來聊聊諾頓館的事?！甭访鞣强粗?，“師兄啊，你有把握幫我把諾頓館轉租出去嗎？”

“有，但不多。賣出去了怎么算？”

“老樣子，四六吧，我六。”

“成，師兄我幫你留意留意?！狈腋駹査斓卮饝?，“那我們還在這干站著？不進去嗎？”

“走吧?！?

路明非率先走向安珀館的門口，身后跟著芬格爾，活像是大佬帶著他的狗腿子......好吧，其實更像是兩個衣冠禽獸的街溜子來上門鬧事。路明非一臉的隨心散漫，芬格爾一臉的鬼祟猥瑣，兩個人就是穿的再正式都不像是來參加宴會的。

路明非穩步踏在安珀館大門的臺階上，終于來到了正門前，一身白色正裝的凱撒正站在走廊盡頭，頭發金子般閃耀，領口里的蕾絲巾上鑲嵌著水鉆，嘴角帶著一絲冷峻的笑意，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歡迎。配合著他緩慢的掌聲，似乎更像是前者。

路明非絲毫不避諱他的目光，微笑著看著他，眼底是那抹熟悉的戲謔。

根據芬格爾友情提供的八卦，凱撒的家族和履歷相當的傳奇，他入學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可以挑戰我，但我已經準備好了嘲笑你們！”

路明非的評價是：很威風、很霸氣、很符合他的人設。

沒了。路明非并不懼怕凱撒。

正相反，路明非很喜歡凱撒。就拿三個大型社團組織的會長來說吧，奇蘭是個智者，他能看的清場面上的一切，并利用一切；楚子航是個殺胚，他的理智大于他的感性，他的內心有著他自己的堅持；而凱撒就是個皇帝，身居高位，俯視一切，自信而驕傲。

路明非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和他相處或許有些彎彎繞繞，但是他的那份驕傲在路明非看來就是最大的弱點。主動把弱點暴露出來的人，都不難打交道。

很難殺死他，但一定很好擊敗他。

看見他身后站著的學生會六個部的部長了嗎？路明非有相當多的辦法利用他們打擊凱撒，當然，理論上可行，但路明非沒有實踐的必要。

“來的很準時?！眲P撒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露出淡淡的笑來。

“我一向守時。”路明非同樣微笑道，“這是禮貌?！?

如果不是因為他這身衣服只是最普通的正裝，他可能還會把頭頂上的禮帽拿下來，放在胸前行個禮。該說不說，在那個年代的經歷對于路明非的習慣終究是有一定的影響的。

“那能不能請你對我禮貌一點？”諾諾剛好在這時撐著傘走了上來，她徑直越過路明非，走到凱撒身邊，看著他的眼神相當不滿。

“嗯......師姐，這可能有些困難。我一向是見人下菜的，更何況師姐你第一次找我打游戲就開掛，這很不禮貌?！甭访鞣峭瑯踊鼐戳艘粋€不滿的眼神。

諾諾：“......”

沒完了是吧？！

“看來你們之間發生了相當有趣的事情?！眲P撒說，接著他看向諾諾，雙手輕輕地抱住她的肩膀，跟她行了一個優雅到極點的貼面禮，“你穿這一身看起來很漂亮，我沒看你穿過?！?

“陪古德里安教授去中國出差的時候買的?！敝Z諾聳聳肩，“你總不可能看過我的所有衣服。我還留著萬圣節扮校規要糖吃的黑袍和面具，你要不要看？”

“你如果穿著那一身來敲我的門我一定會給糖的?！眲P撒優雅地說，像個皇帝一樣拉著諾諾的手進了大廳。

他沒有看其他人哪怕一眼，目光掠過其他人的時候，都像是利刃切割空氣。

這也是為什么路明非說這樣的人，他的驕傲就是他的弱點。他太過自信了，從來不相信身邊的螞蟻都能夠咬死他。路明非最喜歡看見的就是獅子匍匐在自己的食物面前的樣子，那令他有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愉悅。這來自于他長期對抗那些非人存在的經歷，他享受著那些種族倒在他面前時不可置信的表情和眼神，路明非覺得那是一種對自己莫大的嘉獎。

隨著凱撒進入安珀館，門前的人也跟著進入，陸續只剩下了路明非和芬格爾。

“下馬威么？”

“嗯，師兄你才看出來？”路明非不動聲色地也向內走去，“我們的‘皇帝陛下’在向我示威呢。”

路明非嘴角勾了起來。

“皇帝”在向“獵人”示威，這是不是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