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神色有些慌張,他左右望了一下,方才大聲說道:
“好教員外得知,此人是我鄉親,卻不曾想在此間遇上。快,里間請。”
此時金翠蓮也注意到了鄭屠魯達兩人,不自覺捂著嘴。
而后他領會了父親的意思,立刻將眾人引到一間茶室。
眾人分賓主落座。
金老將門緊閉,而后朝鄭屠魯達道:“兩位恩人,你們好大膽。現金明明張掛榜文,懸賞一千貫錢捉你們,緣何明目張膽出現?”
“怎地回事?”趙員外一愣:“這不是你鄉鄰,關那榜文何事?”
金氏父女暫未答話,對著鄭屠魯達插燭也似拜了六拜。
“若非恩人垂憐,怎能夠有今日?”
“金老,無須如此。”鄭屠魯達分別將兩人扶起。
金翠蓮這才悠悠說道:“官人,這兩位便是奴家常跟你提起的,提轄魯達,鎮關西鄭屠。”
“若非他們相助,奴家與父親,恐怕早已被何香蘭那廝,欺辱至死。”
聞言,趙員外神色一肅,豁然站起:“原來是兩位好漢當前,趙某失敬。”
他拱手抱拳,繼續道:“鄭大官人,魯提轄,爾等不懼淫威,威名早已遠揚,可恨趙某這才得見。如今蒙受天恩,幸得三位義士相救,請受趙某一拜。”
說罷,便要拜倒在地。
魯達伸手攔住:“誒,你這廝,虛言少說,酒肉趕緊上才是。”
“趙某領命。”
眾人會心一笑。
趙員外自讓翠蓮去催酒食。
“兩位義士已然見過,敢問這位義士是...”
見王進一直坐在鄭屠身邊不說話,此時眾人相熟,趙員外斗膽出言問道。
看了一眼鄭屠,王進還在思慮是否直言相告。
卻聽鄭屠滿不在意答道:“這也是我兄弟,王進。”
“什么?這位是...王教頭?”趙員外再度震驚。
“不錯,正是王某。”王進只是微微點頭見禮。
“可是那火燒延安府、手刃李押監的,東京八十萬禁軍總教頭,王進?”趙員外已然合不攏嘴。
平日里他并沒見過真正的英雄好漢,如今一下子見到了三個。
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哦?趙員外已經知道此事?”王進有些意外。
“趙某雖不看那榜文,但卻時常聽人提起。如此大事早已傳遍各州,卻不想在此遇到三位義士,實乃趙某平生之大幸。”
淡淡一笑,王進輕描淡寫回道:“若非兩位兄弟相助,王某卻做不得此事。”
“都是好漢,都是義士!”趙員外捻須,開懷大笑。
魯達早已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插話問道:“你這老兒,怎地沒回東京,卻來到代州?”
金老恭敬回道:“好教提轄得知,那日離了渭州,本欲回東京去,不想路上遇到一京師古鄰,他帶著老漢父女來到此間做些買賣。”
“得虧了他,與翠蓮做媒,結識了趙員外,蒙其不棄,擇了日子欲將翠蓮養做外室,現在確是衣食豐足,還在此間開了茶棚落腳。”
外室不同于妻妾,沒有名分。
宋時男子納妾有嚴格規定,一些地主豪紳若有喜歡女子,礙于法規,只能將其養在外室,也稱外宅。
納外室,一時成了風雅之事,你情我愿之下,官府并不會管。
金翠蓮已然失身于鄭屠,此時趙員外得知,哪還敢將其納做外室?
“原來翠蓮曾是義士心頭之愛,趙某差點奪人所愛,萬死,萬死!”趙員外連連向鄭屠請罪。
“倒是讓員外為難了。”鄭屠也不客氣,畢竟自己曾經的女人,的確不想再讓別人碰。
“依灑家看,你倆便做了兄妹也未嘗不可。”魯達適時出言。
“便依提轄之意。”趙員外連忙應承。
金老也沒異議,對父女兩人來說,有人照應才是最重要的。
眾人便將此事議定。
金老繼續道:“員外郎也喜刀槍棍棒,因此翠蓮時常與其提起渭州一事。”
“正是。”趙員外接過話:“恨不能背生雙翅,飛去與兩位義士見面,天可憐見,在此相遇。”
此時,金翠蓮已備好酒食。
趙員外親自為三人甄酒,互相敬飲,又與金氏父女說了棗林偶遇三人一事,不在話下。
王進雖然酒入口中,但神情不見喜怒。
鄭屠知道,自從被呂勇出賣,他變得異常謹慎。
萬一再被這趙員外,甚至這金氏父女出賣了呢?
見此,鄭屠微微一笑,為其碗中倒滿酒。
“教頭放心,趙員外慈眉善目,不是壞人。且其家財萬貫,定不會為了幾千貫錢,將你我告官了去。”
“王教頭!”聽到鄭屠言語,趙員外也站起,正色道:“趙某雖無德,但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請教頭放心吃酒。”
聽到鄭屠如此說,王進方才放下戒心,吃起酒肉。
風陵渡一戰,他已經徹底相信鄭屠的判斷。
一旁的魯達,一手抓著羊腿,另一手抱著一壇酒,胡吃海喝,哪有這般心思。
瞧了一眼坐在下首,精心打扮的金翠蓮。
鄭屠突然心中一動。
“王英那廝,趙員外了解多少?”
“他是車夫,平日里趙某偶有出門,才與其接觸,并未了解多少。”趙員外答道。
“官人,這廝經常來茶棚,我卻知道一二。”金老出言。
“哦?你說說看。”
聽到王英經常光顧茶棚,鄭屠立即警覺。
“這廝極好女色。平日里得了工錢,便去青樓花天酒地,錢一用完,便來到茶棚獻殷勤。”
“小老兒怎會不知,他一臉猥瑣,來茶棚便是盯上了翠蓮。”
聽得此言,趙員外神色一怒:“這廝好生大膽,為何不告知于我?”
金老顫顫答道:“雖然如此,但王英并未做出越矩之事,小老兒恐壞了員外家事,故告知翠蓮,見到那廝躲著便是,若其真的無禮,再告知員外不遲。”
“你這老頭好生糊涂,忍了一時,須知會害了翠蓮。”魯達不滿大喝。
“如今他劫了員外錢財,也不知逃往何方?”王進隨口附和。
“不,他不會逃。”
聽了眾人言語,鄭屠立時做了判斷。
“哥哥,此言何意?”魯達第一時間問道。
“王英劫財,還要殺趙員外,怕的便是被官府知曉,趙員外被我們所救,定然是要去告官的。王英那廝有些身手,必然不會就此罷休。”
神色一慌,趙員外反問道:“那他會如何?”
“若我是王英,定然趁夜折回,抓了翠蓮,以此要挾趙員外不去告官。如此,他方能不被官府通緝。”
“可他既已得了錢財,大可改名換姓,下輩子不愁衣食,何必多此一舉?”趙員外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