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重八朱皇帝就好奇的拿著一卷廁紙，反反復復來來回回打量了十幾遍。

只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朱重八最終還是滿頭霧水的望著陸十二問道：“這紙是干什么用的？要是用毛筆寫字肯定會洇墨，要是用鉛筆寫字，”朱重八朱皇帝滿是不屑的撇了撇嘴：“用鉛筆，這紙還不一劃就破？”

陸十二頓時找到了穿越者的優越感。

瞧瞧，瞧瞧這些大明土鱉，別看他們江湖地位高，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遠不是陸十二可以比的，但是這些土鱉們連上廁所用的廁紙都沒見過！

心中大為高興的陸十二笑著說道：“六爺，這個可不是用來寫字的紙，而是如廁時所用的廁紙?！?

“朱六爺”先是一愣，繼而滿臉懵逼的問道：“廁紙？如廁時的廁紙？”

陸十二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就是如廁時所用的廁紙?！?

再次從陸十二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朱重八朱皇帝的臉色不禁黑了下來：“你！這么好的紙張，明明再用心一些就可以造成宣紙或者印刷用紙，你卻拿來如廁所用？簡直是敗家！”

陸十二卻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道：“咱們陸家莊的紙坊能造宣紙，也能造印刷用的紙，可是那些紙的用途要么是寫字作畫，要么是拿來印書，又怎么可能拿來如廁？”

“至于六爺所說的敗家……”陸十二伸手指了指擺著造紙材料的院子，又接著說道：“這些紙的成本極低，用的都是些樹皮、爛麻繩、破麻袋之類的玩意兒，就是普通百姓也能用的起。”

朱重八朱皇帝卻依舊有些心疼，就連拿著卷紙的手都在微微打顫：“那也太浪費了些——你知道咱大明還有多少孩子讀不起書？要是你把這些紙都造成印刷紙，起碼也能多印幾本書出來，只要多一本書，便能多一個讀書的孩子不是？”

瞧著滿臉肉疼之色，還口口聲聲說自個兒浪費的“朱六爺”，陸十二的心里卻忽然冒出一股子邪火。

制造廁紙浪費？

應該制造宣紙或者印刷紙？

你這是跟我陸某人玩道德綁架？

我可去你大爺的！

心中越想越氣，再加上有意試探，陸十二便直接冷哼一聲道：“恕學生直言，天下讀不起書的孩童千千萬，可那是朝廷的問題，并不是陸家莊紙坊的問題——恰恰相反的是，正因為陸家莊紙坊制造并販賣這些廁紙，陸家莊學堂才能招收這一百多個學生?！?

郝凡五心中一顫，喝道：“十二！”

陸十二卻毫不在意，反而接著說道：“陸家莊的紙坊向外販賣這些廁紙，其中所得利潤有一部分是分給了陸家莊的百姓，一部分用于紙坊的日常運轉，還有一部分就是補貼給了陸家莊的學堂——要是沒有紙坊的補貼，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哪兒買的起那么多書籍？又哪兒買得起那么多用來練字的筆墨紙張？”

“朱六爺”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朱重八朱皇帝覺得造廁紙浪費是真，覺得多造一些印刷紙就能多讓一個孩子讀書也是真，可是朱重八朱皇帝的心里也清楚，陸十二說的也是真！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朱重八才開口說道：“陸相公說的對，是咱失態了?！?

陸十二頗為意外的瞧了“朱六爺”一眼，隨即便拱手說道：“六爺心憂天底下不能讀書的孩子，學生卻一時無狀，還請六爺見諒?！?

朱重八朱皇帝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是對的，又何來見諒不見諒之說？只是咱想知道，天底下其他各自的莊子，又該如何才能像陸家莊一樣，讓娃子們都有書可讀？畢竟，不可能所有的莊子都建一座紙坊吧？”

陸十二道：“六爺明鑒，陸家莊的一座紙坊便足以供應整個寧陽縣一多半的用紙，要是每個莊子都像陸家莊一樣建起紙坊，這紙反倒不值錢了，自然也不可能再像陸家莊紙坊一樣補貼學堂?！?

“說白了，紙坊也好，蜂窩煤工坊也罷，這些工坊其實都一樣，都是一座工坊就能解決許多個村莊甚至大半個縣城的需求，建起來的工坊越多，競爭也就越大，工坊里造出來的東西也就越不值錢，工坊也就難以賺錢，補貼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量入為出，比如說陸家莊的蜂窩煤工坊能供應陸家莊及周圍幾個村子的使用，因為成本和道路問題而無法擴大，那就在寧陽縣多建幾個。”

“比如陸家莊紙坊，能供應大半個寧陽縣的需求，而紙張這個東西又不怕道路顛簸，所以就可以在寧陽縣建兩個紙坊，或者再擴大陸家莊紙坊的規模，不僅能供應寧陽縣對紙張的需求，同時也能向附近的其他州縣販賣?！?

“如此一來，寧陽縣的這些工坊就能賺到錢，縣衙也能因此而收到稅，收到的稅，便可以補貼寧陽縣各處的學堂。”

陸十二的話音落下后，“朱六爺”卻是陷入了沉思，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說來說去，工坊這東西還是跟原本的戶籍制度沖突，是吧？”

陸十二點了點頭，答道：“六爺明鑒，工坊需要做工的人手，但是做工的百姓不愿意成為匠戶，而且匠戶受朝廷管理，也不可能任由工坊隨意招募，所以沖突是必然存在的?！?

“朱六爺”不自覺的嗯了一聲，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迷茫：“難道戶籍制度真就錯的這么離譜？還是說，真就要干脆徹底的廢除戶籍制？可是這工匠……”

陸十二沒有再接茬，反而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指向存放造紙材料的院子：“六爺，你知道工坊造紙的好處在于哪兒么？”

“朱六爺”微微一愣，反問道：“好處在哪兒？”

陸十二道：“咱們陸家莊工坊里，真正懂造紙的原本就只有張老五、張老六兩位大匠，倘若由他們來造紙，別說是這些廁紙，就是宣紙和印刷紙的產量也不會像現在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