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是天上能掉肉夾饃——對于這五千從洪桐縣遷移到寧陽縣的百姓們來說，剛來寧陽縣就能分到房子和土地，耕牛雖然是好幾戶共用一頭，種子和農具卻是各家各戶都有，這可不就是天上掉下肉夾饃？

郝凡五郝大知縣一邊翻看著陸十二弄出來的戶口簿，一邊說道：“有了這五千人，學堂和磚窯便能早日動工，而你弄出來的這個戶口簿，卻是比這五千人更加重要。”

明朝以前是有戶口統計的。

夏商有無戶口編審很難說，因為沒有任何史料可以證明，但是周朝肯定是有編審戶口的，比如《周禮》中有這樣的記載：“聽閭里以版圖”、“凡在版者”，其后《漢書》中更是有“編戶”、“齊民”等詞，其意是把戶口象編席織麻一樣編織起來，整齊劃一進行登記。

但是以前的統計其實十分粗糙，一般都是記載戶主的姓名、職業和丁男數量，講究點兒的會記載戶主的外貌特征，不講究的基本上就是有名有姓就算齊活。

陸十二搞出來的戶口簿，大致參考了后世所通行的戶口簿，里面記載了戶主的姓名、職業、家庭人口數量及對應人口的個人資料、具體住址、遷移記錄等等信息。

有這樣一個戶口簿在，就能清晰的了解一個家庭的丁口信息，有一整個村子的戶口簿就能清晰的了解整個村子的情況，有一個縣的就能了解一整個縣的情況，無論是對地方官還是對于整個大明朝廷來說都很有好處。

郝凡五笑瞇瞇的說道：“本官原本還想著等百姓都安置好，學堂和工坊也都走上正軌了再上疏替你請功，可是如今看來，本官終究還是小瞧了你。”

陸十二笑了笑，拱手說了句“尊縣過獎了”，隨即又將進入山東地界后的見聞說了一遍：“……總之，學生感覺十分不對，但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兒的問題。”

郝凡五嗯了一聲，起身踱了幾步后皺眉說道：“就算蝗災沒成什么氣候，秋收時也多少保住了一些莊稼，也不該有人覺得蝗災無所謂才對，更別說因此而高興，除非……”

陸十二心中一動，只覺有個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搖來晃去，隱隱約約的始終瞧不清楚，恨不能伸手將那影子抓住，放在眼前看個清楚。

正當陸十二糾結頭疼之時，郝凡五卻忽然頓住了步子，嘿嘿笑了一聲道：“只要回了陸家莊，你什么樣兒的消息打探不到？”

陸十二眼前一亮，伸手拍了下額頭，說道：“縣尊說的是，倒是學生糊涂了。”

辭別了郝凡五，陸十二便直接回了陸家莊，找到了正在學堂忙碌的陸四十九，問道：“我走的這幾個月，莊子上可有什么事情發生？”

陸四十九微微了怔，仔細想了半天后才搖了搖頭，說道：“村子東北角的黃泥地已經清了雜草，養雞廠和學堂的事情也都是按照小族叔交待的在辦，剩下的倒是沒什么事情。”

陸十二嗯了一聲，又追問道：“這幾個月里可曾有什么不明身份的人來過？附近其他幾個莊子呢？可曾有什事發生？”

陸四十九道：“也不曾有人來過，其他幾個莊子也都無……”

說到這兒，陸四十九忽然一拍腦門，叫道：“不對，上個月蝗災正緊的時候，張陳村的社長林老實還特意來了咱們莊子一趟，想要勸我也祭祀蝗神，只是我想著小族叔的交待，便沒有理他。”

陸十二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張陳村離著陸家莊不遠，在陸家莊開始除蝗滅蝗的第一天，郝凡五這個寧陽縣知縣就曾派人請了張陳和耿莊、沙窩等幾個村子的社長，安排他們一起學著陸家莊一樣除蝗滅蝗的同時，也曾告誡他們不許祭祀蝗神。

眼下看來，只怕林老實這個張陳村的社長并沒有把郝凡五的交待當成一回事兒，多半是一邊除蝗滅蝗，一邊暗中祭祀了蝗神。

越想越氣，陸十二忍不住冷哼一聲道：“后來呢？張陳什么時候祭祀的蝗神？除了祭祀蝗神，他還有沒有再說些別的？另外，有幾個莊子跟他們一樣祭祀了蝗神？”

陸四十九點了點頭，答道：“小族叔你走后差不多一個月吧，蝗災就鬧了起來，林老實也就是這個時候跑來咱們莊子，邀我一起祭祀蝗神的。”

“他還說，咱們這一片的風水不好，蝗災定會比其他地方更重一些，要想度過蝗災，須得請大德高僧來做法才行。”

“后來見我不理他，他便又找了附近其他幾個莊子商量，最后倒是讓他說動了西河跟沙窩兩個村子，后來蝗災沒怎么起來，他又四處說是因為祭祀了蝗神，否則蝗災絕不可能輕易消彌。”

陸十二嘿嘿冷笑一聲道：“他倒是好大的狗臉。后來呢？”

陸四十九忽然向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的瞧著陸十二道：“后來……后來他又來咱們莊子上胡說八道，被我打了一頓，再后來我越想越氣，干脆又喊了幾個幫手去張陳揍他，只是張陳那邊兒的百姓護著他，咱們莊子去的人手又少了些，多少算是最了點兒小虧。”

陸十二似笑非笑的盯著陸四十九，嘲諷道：“怎么，吃虧了你知道躲了？你帶人去張陳揍人家的社長，人家張陳的人能不揍你？所幸他們理虧在先，要不然往官府里報了官，怕是有你好受的！”

陸四十九嘿嘿訕笑一聲，說道：“也不算太吃虧，反正都找補回來了。”

陸十二也懶得再去問他是怎么找補回來的，反正都逃不過喊了人手毆斗那檔子事兒，就是被陸四十九這么一弄，陸家莊和張陳也算是結了仇，以后還有的掰扯。

暗自琢磨一陣，陸十二忽然臉色大變，說道：“你好生盯著養雞廠和學堂、工坊的事情，我還要回縣城一趟。”

陸四十九一愣，問道：“剛回來就走？這是要出什么事兒？”

陸十二嗯了一聲道：“要是我猜錯了還好，要是沒有猜錯，只怕是要出大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