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的文化水平不高,讀書自然是沒有讀過的。
可看著大明朝眼下流行的小說,卻也知道不少的“經典”。
就像張石頭和商敬石喜歡聽《三國》一樣,劉老六他們就愛聽《水滸》,特別是聽到梁山好漢又殺了哪些人,孫二娘又把哪些人做了包子時,更覺得興奮。
如此,
他們當然知道到了朝廷手里之后的最可能結果,加上自己有私心,覺得有嶼山寨在坐,還能繼續當個山大王,自然不肯再種田了。
殊不知嶼山寨今日這般名聲,若沒了商敬石這帶頭大哥,只憑劉老六等人行事,距離煙消云散也不遠了。
“我的話是真是假,找幾個兄弟下山看看便是!”
商敬石讓幾個手腳靈活的跑下去,讓他們眼見為實。
“真的,下面真的有官兵!”
幾人沒多久就跑了回來,在冬日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臉色也十分驚恐。
劉老六等人還在狡辯,“肯定是商敬石引來的!”
“這家伙為了一招安就得個好前程,要把兄弟們都當彩禮給送了!”
……
“說這么多,你們幾個真不肯走那活路?”
商敬石眉頭皺了又皺,最后忽然踏步上前,呵問劉老六他們。
劉老六戴著商敬石過去的扳指,梗著脖子道,“誰信你誰就是狗!”
“我看你是要把大家伙兒引上死路,自己去走那通天的道!”
“那好!”
商敬石大手一伸,猛地攥住劉老六的脖子,輕易就將之制住。
“你不肯活,那就去死吧!”
他右手攥成個缽大的拳頭,狠狠砸到了劉老六后腦勺上。
劉老六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然后就沒了氣息。
商敬石面上漲紅,眉目間帶著狠戾之色,掃視周圍,扔掉手里的物件,只大聲道,“我商敬石的做派,跟劉老六的做派,兄弟們看了幾年,心里應該是有點數的!”
“我的確要投軍,也的確去投了軍,可我絕對能對天發誓,沒有害兄弟們的意思!”
“剛剛也有人下去看了,官兵就在那兒,咱們眼下只有一柱香多點的時間做決定了——愿降,還能有活路,我老商可以擔保;不降,那大家只有死路一條!”
而他的話落地,張石頭就匆匆忙忙跑上來。
“干爹,下面的官兵等煩了,已經在倒數,等著沖呢!”
這下子,不用商敬石多說,其他人也慌了,就連本想為劉老六鳴不平,趁機做實“商敬石就是要出賣兄弟謀富貴”一事的人也閉了嘴,趕緊跑回自己屋里,收拾藏起來的財寶,打算逃跑。
商敬石讓人將之抓住了。
“還想活命的,就跟著我走!”
商敬石趁著大家慌張失措,直接說道。
于是本就四處飄搖的墻頭草們又覺得,跟著商敬石還是好的——
起碼在張石頭來了后,跟在劉老六等人身后的那堆子,第一時間做的是自己裹了財寶要跑,根本沒和大家打一聲招呼。
于是朱由檢在山下盤算倒計時還剩多久時,便見商敬石又帶著一溜子人下來。
“幸不辱命!”
“嶼山寨所有人都在此處,這些人是手頭有過人命,多行不義的,我已經讓兄弟將之壓住了!”
和之前不同,
這些留在山上的,大多是不服朝廷的,手上也不怎么干凈。
正因如此,這群人跟著商敬石混了這么久,也沒有完全對他服氣。
畢竟雙方不是同路人,看著人生履歷可以說是“干干凈凈”,只是被迫落草,甚至在落草后還能搏個好名聲出來的商敬石,他們心里頭總歸不舒服。
好在通州再怎么亂,頂著京城的壓力,嶼山寨的響馬們也不敢亂殺人,但偷搶欺壓之事,從來不絕。
只有劉老六他們幾個實在貪婪,背著商敬石下山好幾次,奸淫擄掠,殺了幾個反抗他們惡行的。
商敬石對之早有不滿,可他雖有名聲力氣,但在江湖上混,并不是只靠實力的,更多的則是人情世故!
劉老六等人年輕的時候就入了綠林,常自詡為商敬石的前輩,當年奪取嶼山,劉老六等人也是有些功勞的,能在嶼山寨中拉攏出一批手下來。
仗著這些,他們才敢跟著商敬石過不去。
一旦商敬石想要對他們動手,就叫著商敬石不尊重自己這個“前輩”,要拿兄弟去換賞錢,當官府走狗了!
這些話,
劉老六他們總是在叫,
今天甚至還把商敬石妻兒拿出來笑話,讓商敬石終于忍耐不住,將人用拳頭打死了。
只是商敬石內心之中,也是有點用嶼山寨中惡人的命,來做自己“投名狀”的意思。
他到底是想給自己洗白的,
越是干干凈凈,才能越得上位者欣賞提拔,才能更好更快的回老家,接出妻兒。
故而商敬石又是一番勸說,以保全最多人的說法,鼓動大家將劉老六那一批人推出來,當做獻祭了。
從這點上來說,
劉老六等人的叫囂,也并無道理。
只是對商敬石來說,那應該算作“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而朱由檢知道了山上的事后,也只是微微點頭,不做言語。
要他看來,如果商敬石上去后,只知道婆婆媽媽的講道理說好話,那一身的力氣也就白長了,跟趙宋皇帝似的。
他能狠辣下手,反倒讓朱由檢又高看幾分。
讓人把被推出來獻祭的送去官府懲辦,其他人朱由檢驗證過,確認他們的確在商敬石約束之下,雖有小惡,卻無大過后,便給了一份手書,也讓他們去通州府城那兒,找官府要個正經身份,發還回原籍。
那些人提心吊膽的走了,不知道朱由檢給得手書能不能用。
只是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唯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朱由檢不再管他們,只是讓除了商敬石之外,他帶來的幾個好手給自己演示了一番武功。
而商敬石也不虧做過十年的鏢師教頭,調教起人來也算頗有本事,還真訓練出了十個好射手。
即便是性格憨愣呆的張石頭,也有一身力氣,能懷抱起二百多斤重的石頭輕松走動,神色如常,考慮到張石頭的年紀,以及身為響馬,沒有足夠的飲食補給,想來日后還能繼續成長。
朱由檢得了這么些人,心中高興,覺得這回京的最后一場雖沒有動手,可結果比動手還要美妙,口中連連夸贊。
人才啊人才,
做事總是到處需要人才。
朱由檢不說求賢若渴,但對之也極為重視。
而且有意發展武功后,更注意發掘民間的“滄海遺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