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火銃的過程中，朱由檢就注意到，將士裝填彈藥的速度有快有慢，熟練者轉手便成，遲鈍者緩緩才行，導致三段擊是斷斷續續，并不能完全整齊。

而且面對敵人沖殺過來，總有一些人會遲疑緊張，不敢動手。

這些，都是單純軍事訓練中，無法察覺出來的問題。

好在勇士營到底是精銳，里面有也不少的老兵油子。

等打完了，不用朱由檢發話，自然會有老兵油子去罵人，而且罵的還十分嚴重，后面處置那些被俘虜的山賊，老兵油子還要壓著先前遲緩震驚的新兵們，讓他們去動手。

等見了不少血，所有人都挺了起來，把軍營里學來的東西，用的越發得心應手。

這下子，除了隊列整齊外，骨子里還有股身為勇將力卒精氣在，如同打鐵一般，淬煉得當，逐漸的煥發出刀刃寒芒。

朱由檢興奮的繼續帶著他們到處找磨刀石。

由于出行之前隱藏了身份，外界頂多猜測，這是京城里的貴人，受夠了周邊的混亂，故而派出來了一支精銳來清繳，就如當年成祖定都京城時，為了保證自己能安安穩穩修紫禁城，提前一步把周邊各種土匪流氓給獻祭了一般。

不過比起希望上面人的良心閃現，下面的百姓更傾向于，是某個盜賊匪徒不長眼，冒犯到了大人物手里。

大人物受了委屈，所以一怒之下，調兵遣將，要來“掃黑除惡”了。

畢竟千百年來，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搞起來的。

上位者不吃虧不受痛不求利，怎么可能跟下面的百姓感同身受？怎么會無緣無故花大力氣，做這種造福平民的好事？

朱由檢不知道直隸百姓心里如何想法，只是勤勤懇懇的清掃了家門口的路，讓自己能做個“臥榻之側絕無他人鼾睡”的天子。

十二月，天大雪。

隊伍跋涉彎曲，繞了幾個圈子，來到了通州附近。

從山東跑出來再就業的響馬，已經被他們清理的差不多了。

畢竟是出來練兵的，自然需要響鼓對重錘，不能只撿一些小山賊來玩。

而朱由檢也多次身先士卒，帶著人沖上去，張弓搭箭，射中賊首后，便使得局面瞬息而定，也讓勇士營更加的臣服于天子。

若是再聽到天子想要安排他們去遼東那樣的地方跟韃虜打，他們也不會太過擔憂了，反而生出了無窮的立功求榮之心。

誰讓天子也表達了御駕親征的想法？

比起上一次御駕親征結果把自己送到瓦剌留學的英廟，朱由檢這般“跟我沖”的做派，只會讓人覺得跟著放心，干著貼心。

只是可惜，

勇士營人數不多，天子親征也并非容易之事，有土木堡前車之鑒在那里，奉天殿的地兒都不夠大臣磕頭的。

故而將士們只能暗暗期待，繼續練手。

而隨著出行時間越持久，京城中發來的催促書信也越多。

周皇后并其他二妃會寫家書過來，告訴朱由檢自己在宮里如何，朱由檢也會回信告知平安，還特意在路過之處，收集了些耐放好看的東西，打算帶回去給后妃們當禮物。

至于更多的書信，則出于京中臣子之手。

起先之時，還會有錦衣衛來回馳騁，將京中文官們抱怨的奏疏轉入朱由檢之手。

其內容，無非是“擔憂天子在外條件艱難”“天子親自帶隊游獵，實在有辱斯文，有傷圣體，過于孟浪”，以及又彈劾某人過失的。

朱由檢見了這些狗屁奏疏，當即給內閣傳話:

“朕出行在外，既然把國事交給了各位閣老，便是以信以重，讓閣老們安心處置。可如果連這些奏疏都要由朕一一批閱，那閣老們豈非過于安逸，讓朕兩頭放不下？”

“朕視內閣為手足，內閣不當自謙自卑，將自己視為孩童，還需牙牙學語，蹣跚學步！”

內閣遭了天子一頓訓斥，不驚反喜，覺得有了這么一段話，他們心中有底，手上也能有活了，免得日后直接由內閣處置了，落人口實。

至于像畢自嚴、徐光啟等人的來信匯報，朱由檢則重視很多。

畢竟這幾位都是重視實務之人，也不會把小事拿過來騷擾朱由檢，多是在查賬、檢查各處完工情況時發現了大問題，一時無權處置，請求天子示意。

朱由檢見了，只回了一句話:

“先生且放手去做，朕當做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使先生們受委屈！”

要有問題，引起了軒然大波，他人紛紛彈劾，也當有朱由檢來擔負，不能讓做事聽令的人去背這個黑鍋。

而畢自嚴等人得了如此答復，也是心中暖流奔涌，陡生豪氣，越發有動力去翻舊賬，追責當事之人。

與此同時，隨著朱由檢清理地方土匪賊人的勝利消息連連傳回京城，也讓京城里素來喜歡說話的文官們閉上了嘴巴，安靜下來。

只是至今，

由于已經貼近了通州這個京城的“東大門”，原本沉寂下去的人又蠢蠢欲動，再次對著天子連連問候，表忠心起來。

朱由檢煩不勝煩。

好在通州這邊盤踞著一隊厲害的響馬，讓朱由檢沒空回信去罵那些閑的沒事的大臣，只是讓錦衣衛帶傳口信，把那些說屁話的官員名單交給李標，讓其重點盯梢。

……

“朕聽說，這馬賊之首商敬石也極為擅射，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由于通州接近京城，可見當為回京過年前的最后一站，加上路上對付的山賊土匪，其實際水平，都不怎么厲害，很多次都需要朱由檢給大家限定條件，人為的制造困難，才能達到歷練效果。

畢竟天子若是親自上陣，十發十中，已然能當場震懾住結寨的響馬們，再由著勇士營千人一沖鋒，便可以使之塵埃落定。

如今朱由檢聽說，那商敬石是個百發百中的神射手，且帶出來了另外十個擅長射箭的人物，這才能帶著幾十人的隊伍橫行當地，占據嶼山，便不由生出了好奇爭勝之心。

他自行軍入營以來，自認是騎射的一把好手，未逢敵手，沒想到來了通州，這等“眼皮子底下”，卻藏了個制服一方的“神射手”。

到底是個年輕氣盛的少年郎，朱由檢雖然沉穩，但在某些方面，卻有些少年輕狂的模樣。

“根據之前打聽的消息，和被俘的賊人口供，那商敬石一人一馬，就射殺了最初盤踞嶼山的十多個盜賊，直接名震周邊綠林。”

“不過比起先前那伙賊人，商敬石收斂了一些，聚賊斂財，多是搶劫富貴人家，平民路過嶼山，倒是能平平安安。”

高忠借著在清繳直隸盜賊中立下的功勞，如今連連升職，總算能理直氣壯的站在天子身側，回答天子的問題了。

他天賦雖有限，卻愿意學習，且聽了朱由檢的指點，發揮自己的長處，尤為重視收集情報，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此看來，也算是個豪杰！”

朱由檢聽了，對這商敬石更覺得期待，不由說道，“這樣的人才，如果不能為國家所用，實在是朕的過失！”

“這次清繳嶼山響馬，朕要親自帶隊，你們不要跟朕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