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臨走前，夫人叮囑她，不要對韓楓談及陸家的事情。

好壞，都不要談。

其中道理，小娥明白一點，她不敢多問，每次過來送東西，她都盡量不提陸家事。

韓公子主動問起來，她也一律，說好。

韓楓心里，其實也明白，嫂嫂是改嫁過去，身份低微，又要照顧她這個小叔子，肯定會與主母發生摩擦。

原主只希望自己快點死掉，是真的不想拖累嫂嫂。

身患重疾，家境貧寒，上無所依，下又拖累嫂嫂。

簡直就是地獄，未經歷過挫折的他，真的撐不下去，每日躺在床上，問自己，就算咬牙撐下去，到最后除了讓嫂嫂更加傷心，讓這個家更加貧窮，還能得到什么呢？

最后，還是一死！

還不如，趁早了結這一生。

現在他想，好好活著！

仆人將一些木炭，糧食以及一些被褥搬進來，小娥從木箱子里，拿出一件長袍，撐開，平舉在身前，笑道：“快試試吧，夫人親自選的料子，差府上老媽子做的。”

“嗯！”韓楓沒有矯情，一一應允。

小娥替他除去外衣，套上新做的長袍，此袍乃是窄袖，便于行動，與尋常文士穿的寬袖略有不同，即雅觀，又方便生活。

“嗯，尺寸都剛剛好。”韓楓稱贊道。

“嘻嘻，是我偷偷告訴夫人的，我跟她說，公子長高了一些，也瘦了不少。”小娥嘻嘻一笑，笑的沒心沒肺。

她在韓楓面前，完全像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可一旦踏入陸家，她又精明的像個小狐貍。

“嗯？沒見你給我量尺寸啊？”韓楓倒是十分詫異。

“上一次，給公子換衣服，我都看過啦。”小娥被凍得紅撲撲的臉，更紅了。

韓楓：“·······”

好像，有點記憶。

忙完，小娥收拾食盒，起身往外走，“夫人今天，要和老爺大太太，出府上香祭祖，我得趕緊回去。”

“嗯，路上小心！”韓楓笑盈盈目送馬車遠去。

待小娥走后，韓楓掩上木門，順手將一把小刀踹進懷里，領著旺財出門。

慶陽縣，東面有一座大山，高山密林，野獸繁多，縣里不少獵戶，以此為生，韓楓祖父也曾是一名獵戶，后來開荒，狩獵時間減少，以種田為主，農閑時會領著后輩進山打獵。

傳到父親這一輩，狩獵技巧已經相當弱化了，加上哥哥學習木匠，他又是個病秧子，這門手藝幾乎失傳。

當然，韓楓此行，想試試吸血功。

人前無法展示，只好進山，順便打點野味，一直靠嫂嫂救濟，始終不是個事兒。

踏雪而行，縣城不少店鋪都安排伙計早起掃雪，古色古香的小縣城，頗為雅致。

誰也不會想到，一年前，曾被山匪光顧過，劫法場，殺人越貨，一年時間，大家似乎從被屠戮的陰影中走出來。

青樓雛館，酒樓，賭場，胭脂綢緞鋪又照常開業，尤其是棺材鋪，比起往年生意要好的多。

沿著慶陽縣官道，一路走出城。

大年初一，大家都忙著拜年，燒香，官道上倒頗為熱鬧。

韓楓站在城外一棵大樹下，駐足觀望，聽縣里當差的說，哥哥死于山匪弓箭，就在城頭上。

至于尸體，他們說的含糊其詞，韓楓臥病在床，一切都是由嫂子主持家事，他倒也沒什么印象。

過了一會兒，陸家馬車從縣城駛出來，為首一輛，高頭大馬，頗為氣派，其后跟著兩輛稍微次一些的馬車。

“小娥，沒規矩。”一名女子的聲音，從最后一個車廂傳出來，窗簾剛掀開一角，隨后又落了下去。

僅此一瞥，韓楓瞧見小娥，還有端坐在車廂內，一位清瘦婦人的側臉。

小娥驚呼道：“夫人，我看見韓公子了！”

“瞎說，他怎么會出城？”女子嗔怪道。

“真的！”小娥篤信道。

此時布簾被掀開，探出一張俏麗的婦人臉，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但已經是飽經風霜，如深譚的眸子，打量著沿途行人。

半晌后，她又坐回車廂，搖頭笑道：“小娥，你真的看錯啦，你的韓公子，不會出城的。”

小娥撇撇嘴，俏臉緋紅，小聲嘟囔道：“剛才，我真的看到了嘛！”

“哎呀，我這個小叔子，雖才有十六七歲，但是心性極敖，跟他哥一樣，還真說不準，不愿意待在家里，出城了呢。”女人勸慰道。

“就是，就是，我今天見到他，看起來精神很好嘛！”小娥急忙解釋說。

隨著說笑聲，漸漸遠去，韓楓從巨石后面，走出來，目送馬車的背影。

性子傲，源于內心極度自卑。

哥哥在世時，他仗著年紀小，有恃無恐，覺得哥哥嫂嫂照顧他，天經地義，可哥哥走后，他的世界塌了。

嫂嫂一如既往照顧他，不曾說過一句怨言。

可少年，青春萌動，總會莫名生出一些難以啟齒的念頭，身患重疾，讓他心性敏感，又自卑。

他以死相逼，讓嫂嫂趁著芳華猶在，盡早改嫁，也是抱著必死之心。

重疾日益加重，他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如今這世道，他拿什么保護嫂嫂，又如何活得下去呢？

韓楓踏上泥濘不堪的小路，往山林踏雪而去。

大雪之后，山林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足有半尺深的積雪，異常艱難，韓楓緩步前行，一步一個腳印，旺財跟在身邊，倒是顯得格外活躍。

一只灰毛兔子，裹著雪，在樹木混雜的密林中竄著，聽見身后異響，拔腿便逃。

“吸掌！”

一道輕喝后，灰毛兔子行蹤驟然一滯，身體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手牢牢拽著，迅速朝這邊飛來。

韓楓一把抓住兔子，心中歡喜。

進入密林后，終于是發現一只兔子，一頓午餐有了著落。

野獸難尋出乎韓楓意料，像樣的大型猛獸更是不見蹤影，一上午時間，也只是捉了兩只野兔，找了一處巖石避風口，剝皮，用雪水洗凈兔身，點燃起一團篝火。

一上午練習吸血功，吸力增強不少，按照他的預想，現在怕是來一頭未成年野豬，也能一掌吸過來，只是吸過來之后，沒辦法處理。

吸血功，前期沒太大實戰功效，真遇到敵人，人家一劍刺來，除非嫌棄死的不夠快，才會使用吸掌。

不過，從獵殺野兔過程中，韓楓倒是領悟到一些戰斗技巧，趁著野兔身形不穩，刺中要害。

當然，這些戰斗技巧，很難說對一位武者起到作用。

胡亂想了一陣，韓楓將兩只兔肉吃進肚，掩埋篝火，繼續往山林深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