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徐珂環視周圍，入眼非?；臎?，孤零零的一座大殿延伸進黑霧，看不清有多少層，泰山殿三字金光閃爍，似曾相識的一幕在腦海中回蕩，恍惚中他看到了兩側出現了人山人海，自己昂首挺胸，緩緩走進前殿。

那時候自己還是一名裨將，年紀輕輕就受到了上一任玉璋大將軍的賞識，那時候的他才入軍三十年，剛剛鎮壓了地獄中叛亂的一群妖魔，正要隨大將軍進殿匯報。

當時自己年輕的很，陽間的記憶雖然因為孟婆湯洗盡，但是骨子里留下的善戰天賦一直陪伴著他，僅憑裨將之位便率領一屯的人殺入敵后，區區百人便將妖魔首領斬首馬下，直接讓那一次的平叛任務勢如破竹，短短半年便回殿復命。

那是他第一次面見閻羅。

在人山人海的包圍下，六百屯長并排兩側，六十校尉立于殿前，他和另一位裨將站在將軍身后，恭恭敬敬的朝著殿前的那一人單膝下跪行禮。

那人身披黑金帝袍，琉冕后看不清面容，只隱隱覺得那人很年輕，笑起來很和善，不愧是對治下區域眾魂賞罰有度，明判是非的一位閻羅。

聽聞了吉報的泰山王幾乎是小跑著，站在前殿上掛“泰山殿”的牌匾前注視著來人，語氣格外的溫和：

“大將軍歸來，朕不勝歡喜！”

“大將軍敢來，朕不勝歡喜?！?

許零含笑看著無數級臺階下面緩緩下跪的徐珂，心中暗罵這是什么神經病。

當初狂的不可一世，現在突然給跪了？

他是真的懵。

剎那間，耳畔歡呼的人群被一道琉璃破碎聲帶走，身旁的故人一個個的消失，自己周圍再度回歸了空曠的狀態。

高臺上那道人影與許零不斷的重合，若有若無的笑意顯得格外刺眼。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失望，空虛，憤怒，種種情緒纏繞在徐珂的魂橋內，托著頭顱的右手不斷的顫抖，哪怕左手使勁按住，也無法壓制胸口那種莫名其妙的火苗。

“嗬……汝……究竟為何人……”

徐珂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要淪為欲望的走狗，不要被怒火所燃盡。

散亂的頭發被外泄的兇煞之氣吹得飄舞，整個人宛如魔神降世。

“朕為何人，將軍心中不正有所答？”

廢話，我怎么知道你把我想象成誰了？

泰山王？他可對這位閻羅一點都不了解。

許零真沒有查到任何有關閻羅的資料，早在崔玨手稿出現的時候他就試圖去查了，結果自然就是一無所獲，好像有關地府核心內容的資料都被人強行抹去了，有些明顯有記載的書中都會有大塊大塊的空缺。

真要許零自己猜，這泰山王和泰山府君沒有任何關系他是一點都不信的。

“閻羅大人……氣息相符，為何靈魂卑如草芥？”徐珂理智可不是只保留了一星半點，他雖然記憶喪失了很大一部分，但某些事情是忘不掉的。

“將軍風塵勞累，不妨進殿一敘？”許零并未解答徐珂的問題，他必須將話題主動權保留在自己手上，這樣局勢才能可控。

這件事絕對不能上升到物理沖突，主動邀請徐珂雖然冒險，但卻是目前唯一能了解徐珂內心的最簡單的途徑了。

賭一把，萬一成功了呢？

雖然他可沒玩家的復活能力。

徐珂起身踏上臺階，跟隨許零走進了泰山前殿，龐大的身軀走進泰山殿還是略有勉強，三米高的大門幾乎掠過他的頭頂……不對，是肩膀。

正殿。

“請?！?

許零早早準備好了一套桌椅，是用外面隨便撿的石頭做的，自己則是高坐殿上，非常傳統的古代朝堂規格。

“某立于此即可?！毙扃嫦訔壍目戳艘谎圻@寒酸的配置，瞬間與記憶中的泰山殿產生了極強的割裂感，整個人也逐漸從幻境中清醒過來。

許零直入正題。

“將軍想破輪回？”

“是?！?

“為何？”

“閻羅大人莫非真不知情？”

許零朗聲笑了笑，道：“朕受王位半月余，怎知將軍之事？”

坦白，唯一不讓徐珂把舊賬算在自己身上的方式就是坦白自己的來歷，這樣不僅能解釋自己實力的原因，更是讓徐珂放下戒心的好機會。

“……”

徐珂沉默，他不是那種只會用蠻力的武將，那樣的兵是成不了將軍的，充其量只是個軍中好手。

他知道自己被輪回折磨的快要瘋了，瘋到胡言亂語，瘋到任何一種脫離輪回的方法他都想嘗試。

所以，他來了。

“世事興衰罔替，無怪如是乎……自陰帝召至，某與陰庭再無干系，閻羅大人可知？”

徐珂先是感嘆了一句，陰間的瘡痍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是這些年獻祭的人都講述過外界的事情，關于地府破碎的消息他也是知道一些。

很一部分原因是輪回沒能帶走他的記憶。

但是那只由自己誕生的新意識就不一樣了，每次只記得死前一小段時間內的東西，根本成長不起來。

許零看出了徐珂想要交談的欲望，答道：“確實不知，朕向來想要知曉過往，以重振陰間……”

沒等許零說完，徐珂便用諷刺的笑聲打斷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重振，陰間？”

“將軍為何發笑？”許零皺眉，雖然他說話九真一假，但這重振陰間的話絕對不是說說而已，陰間作為賞善罰惡的地方，如果再塑輪回對陰陽兩界都有好處。

“某想知大人如何有把握破輪回？”徐珂微微搖頭，將偏離的話題擺正。

許零反問：“將軍可是想復活部下？”

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徐珂頭顱猛地一顫，一字一頓道：“某確欲為此事?！?

“將軍不妨說說，這輪回的規則為何？”

徐珂緩緩一愣，隨即做出了讓許零瞠目結舌的動作。

他左手朝著斷開的脖頸處摸去，像是握到了什么東西，渾身肌肉猙獰，他自己好像是忍受著多大的痛苦，一柄桿狀物緩緩從他的身體內抽出。

“冥河之矛！”

直到尖端被抽出，許零終于看清了那東西，盡管沒有見過它，但是整個事件中唯一缺失的那一部分驟然出現在了他的大腦中。

冥河之尸的掉落物，冥河之矛。

詭異化九階段，融合過規則殘片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