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九日。

江離已經走到了牛頭山前，七長老在后面跟著她。

“你為什么想要去當山賊？”

江離突然聽到了七長老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笑了笑，轉過頭，反問七長老。

“你有什么特別憧憬的事情嗎？”

“有啊，我想遇到一個很特別的人，然后有一段很浪漫的愛情故事。”

“……修仙的也這樣嗎？”

“修仙的也可以有道侶啊。你問我這個做什么？”

雖然七長老和江離比較親近，但是聊這種話題她還是會有點不太好意思。

江離繼續問了七長老。

“那你還記得你是因為什么有這種想法嗎？”

“當然啊。我父母曾經是兩個對立門派的大弟子，但是幾次戰斗讓他們的關系逐漸拉進，最后雙雙離開門派，隱居了。小時候我每天都聽他們講以前的故事，我也想有那樣的故事。”

“……你父母的門派沒有來追殺他們嗎？然后你母親詐死把人逼走，你父親不知道，就服毒了。你母親醒過來，發現你父親走了，也就殉情了。”

“這么說很沒有禮貌誒。咱們還沒有這么熟。”

“但是你不覺得這樣的故事更能流傳千古嗎？”

七長老本來很生氣，但是聽了江離這么說，又想了一下，覺得這樣的結尾確實更讓人震撼。

意識到自己不應該想這個，七長老甩了甩頭，想把這個想法甩掉。

接著，她對江離說了自己父母故事的后續。

“其實我父母的門派早就知道兩個人的心思，還刻意安排了人去攛掇他們私奔。因為門派的仇恨很難消除，但是這兩個人的緣分也不應該因此被折斷。”

“這樣的結尾好粗糙。我跟你說一個吧。”

江離不是很喜歡這種皆大歡喜的劇情。她開始說了自己想到山賊的理由。

“從小的時候，我做什么事就都是被管控著，幾點吃飯，幾點睡覺，每天要做什么事，安排得一清二楚。除了學習……除了有用的書，我什么都不能看。初一得時候，班里一個男生聽說了我的事，借給了我一本他正在看的書，《水滸傳》。我第一次看到這么灑脫，這么自由的一群人。他們可以肆意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使那意味著和朝廷作對。”

“所以那本書里面的人就是山賊？”

“可以這么說。但是很可惜，我只看到了一半，看到了梁山伯英雄排座次，就被我父母發現了。他們撕了書，問了我從哪里拿來的。我本來想學里面的角色，寧死不屈，但是被打了一頓之后我就說了。我父母找到學校，說那個男生對我圖謀不軌。之后班里也沒有和我說話的了，我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回憶著看過的劇情。”

說到這里，江離停了一下，然后指著牛頭山，欣喜地說著。

“現在，我就有了當山賊的機會，我怎么可能不去做？”

聽完了這番話，七長老也說不了什么了。

其他人派七長老來，說覺得她能和江離說上話，勸江離去修仙。哪怕不去修仙，也去做點正派角色該做的事情。

但是她怎么能勸江離放棄一直以來地執念？

這時候，她們已經來到了山腳下。

江離停了下來，轉頭對七長老說著。

“謝謝你送我到這里，就在這停下吧。”

“這里嗎？但是你搬不上去啊？”

“就這里。殺死那條蛇的時候我就想好了怎么做了。”

“好吧。那你保重。”

說著，七長老一揮手，一條一寸長的小蛇從她的袖子里飛了出來。那條小蛇逐漸變大，最后變成了被江離殺死的那只巨蟒。

放下了蛇，七長老也就打算離開了，又聽到了江離喊自己。

“清歡長老，謝謝了。”

“把這條蛇送過來只是舉手之勞。”

“我謝的，是你沒有勸我。”

清歡看到江離沖自己微笑著，并且揮了揮手。

她并不知道揮手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江離這么做，也就學著揮了兩下。

兩道風隨之而來，江離的頭發都被吹直了。

七長老離開了，江離也就等待著山上下來人了。

牛頭山上。

大當家坐在椅子上，看著下面的人正在忙碌著。

二當家走了過來。

“大哥，咱們今年就這樣？”

“要不然呢？三當家提出來的，可是能讓咱們省一大筆錢。”

“要我說，還不如和往年一樣，下去搶。”

“還搶？去年你搶的那一批什么熊樣，忘了？”

這話不是從大當家嘴里說的，而是來自身后。

二當家回頭看著，看到忙碌的人群里，三當家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我說獨眼龍啊，我就問你，我這個提議怎么了？”

三當家大手一揮，展示著下面忙碌的人群。

有做燈籠的，有包元宵的。

“我這批手下，辛苦了一整天，你就這個態度？”

三當家伸手指著二當家，質問著他，打算為自己辛苦的手下討個說法。

當然更重要的是，為自己的想法討個說法。

二當家把三當家的手拍下去。

“我就是覺得，咱們一群山賊，你這自己做事情，有辱門風！說出去多讓人笑話。”

“老二這個說的有點道理。”

大當家也贊同了他。

三當家這時候卻顯得更加自豪，手洗揮，人群里面被押上來兩個人。

“這個，是燈籠師傅。這個，是元宵師傅，都是我們下山搶的，而且不給錢，還打人。這行了吧？”

大當家看著這兩個鼻青臉腫的人，嘆了口氣。

“不給錢也就夠了，還打人是不是過了？大過年的，不適合動手。”

“我倒是覺得打得好。”

二當家這么說著。

道上總應該有點規矩。如果這兩個人山上，安安穩穩地下去了，那就沒人怕他們了。沒了恐懼，山賊什么都不是。

三當家也說著。

“確實該打啊。這兩個，教了我手下一整天，我手下都沒學會，那肯定是他們不好好教。”

兩個師傅聽了這話也不敢說什么。上次他們反駁，被打得更狠。

正在這時候，原本在山下的守衛小六跑了過來。

“三位當家，山下面來了個人。”

“什么人？幾個人？”

“回大當家的，就一個女的，沒別人。”

“年輕嗎？漂亮嗎？”

三當家立刻就問了這個問題。

“漂亮是漂亮，但是……”

“死瘸子，別光關心好不好看。”

二當家打斷了小六的話，又繼續對大當家說著。

“大哥，不對勁。如果是男的過來，或者長得難看的過來，都好理解他們的意圖。但是來了個漂亮的，這就有問題了。”

“你就是多疑。說不定人家是來投靠咱們的。”

“死瘸子你就是不長心眼。咱們是什么？山賊。城里普通人家平時談論咱們都不敢，咱們下山搶過的女人就算沒碰過都嫁不了人，哪個漂亮的女的能來投靠咱們？”

“這……”

“你們少說兩句。小六，你繼續說。”

大當家示意老二老三停下來，讓小六繼續說下去。

“是，大當家的。那個女的帶了一條巨蟒，說是投名狀，還說……想當山賊。”

別說三位當家了，在場忙碌的人，鼻青臉腫的兩位師傅，聽了沒有一個不震驚的。

良久，三當家才說話。

“我就這么隨口一說。”

“把人帶過來。那條巨蟒先別動。”

大當家沒有理會三當家，吩咐了小六。小六接了命令就跑下去了。

這時候，二當家還是勸著大當家。

“當心有詐。”

“我自有分寸。”

江離這時候已經在山下等了很久了。

牛頭山不算是太高，也就兩百多米，但是上山下山仍舊需要挺長時間。山下有四個守衛守著這唯一的山路。

江離這時候也等得有點累了，問了其中一個守衛。

“你們天天爬上爬下不累嗎？”

“還好。”

“但是如果有敵人先把你們都引下來，再突然出現在山上威脅你們大當家，你們會怎么樣？”

“那還用說？立刻上山，保護大當家！”

“但是你們這一上一下，不就累了，還能打嗎？”

江離好奇地問了，卻看到那個守衛的表情突然就變了。

他拿起來了刀，沖著江離。

“你到底是什么人？誰讓你來問這些的？是不是有人在埋伏？”

“……我就是嘴欠，你信嗎？”

這時候，小六也下來了，氣喘吁吁地。

“小五，大當家說把人帶上去。你去吧，我快累死了。”

“好。你拿刀躲起來，可能有人埋伏。”

小五這么提醒了小六，就準備帶人上山了。

江離還不忘回頭安撫小六。

“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來的，沒有十幾個人拿著刀埋伏著。”

她不說還好，這么說了，小六本來就累的夠嗆，這時候不得不提起精神來。旁邊兩個輪班正在休息的守衛也沒法休息了。

上了山，江離看到了兩邊站得整齊的人，一個個兇神惡煞。還有兩個鼻青臉腫的人倒在旁邊。

正中間，坐著三個人。左邊的人看起來精瘦，留著兩撇胡子，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江離，似乎要把她看透。右邊的人長相清秀，但是一條腿沒有鞋子，看起來是木頭的。

坐在最中間的，大胡子，一臉橫肉，臉上也有兩道疤，漫不經心地看著江離。

沒等江離說話，中間的大胡子就張口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