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還姝格格》里看到過，是含香那幾集......”張易年喃喃道：“還有每年縣上也有表演的。”

“哼，那些不過徒有其表罷了。”關石花冷哼一聲：“現如今，能把咱們這薩滿巫術正統發揚光大的人也是越來越少了。”

薩滿教里的手段眾多，出馬與跳神都是包含在其中。

單就拿跳大神來說吧，簡單的說法就是一種讓活人與“死人”或者“神怪”溝通的儀式。

歷史悠久，早在亙古時期，有的人便通過摸索掌握了與自然生靈溝通的方法，跳大神則是方法之一。

如果復雜說起來，這就是薩滿巫術里的一脈了，其實在歷史上我們也能尋見巫術的影子。比如古代之中，各代帝王都信奉天命，祭祀祈雨等手段都有巫術的存在。

特別是到了清朝之時，清太祖努爾哈赤更是大力發展薩滿教，那是最輝煌的時期，遺留下來的東西也不少。

到了如今這個時代，經過了歷史的磨合，薩滿教早已不復存在，但是其中手段卻在東北遺留了下來。

因為滿族的發源地便是山海關以北，當今的東北。

出馬仙是一種手段，保家仙同樣也是一種手段，當然跳大神也一樣。手段各異，作用也就有些許不同。

出馬仙兒，請仙上身，可看事治病，遇妖邪之事可以力解決。保家仙則是供奉五家仙兵之一，可保自家衣食無憂，年年安康。

跳大神，則是所謂的請“神”上身，這神可說是仙家，也可以說是自然之靈。也就能達到祈雨治病的效果。

關石花身為東北馬仙兒領頭人，也有神婆之稱，當然對薩滿巫術融會貫通。聽她口中的意思，要解決張易年身上的問題，似乎就是要進行跳神，如此便好與招來的黃皮子好溝通。

而薩滿教里的跳大神，一般情況下是由兩個人進行，一男一女或者兩男，完成一種請神的形式。

在整個儀式當中，一人之中體制特殊的那位充當仙神的“容器”，而體制特殊自然是要做到家鬼通七竅，仙家走五經過六脈。如此才不會請神上身后產生后遺癥。這一點與出馬仙一樣。

而儀式中的另一人所扮演的角色同樣重要，土話里稱他們為“二神”、“幫班”或者“幫兵”。

跳大神整個儀式基本都由幫兵主持，以前他們身帶薩滿遺風，手持單面八弦驢皮鼓，通過秘傳唱詞配合驢皮鼓點大聲吟唱，以起到“請神”或是“調清風”的作用。

張易年頓時覺得這玩意兒的邪乎程度不亞于那些八奇技，不過出馬一脈天生被拒靈遣將克制，關于這一點，只等后面有機會親口詢問關石花了。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被稱作為天寶的男子便已經準備好了東西，供臺上的香爐已經擺放好，三柱香正在飄著白煙。

門口用紅線穿著鈴鐺分別系在了兩邊。

他手持一個驢皮鼓走了過來，恭敬道：“師傅，都已經準備好了，那百花穗冠和神袍花襖您看……”

“不必了。”關石花擺了擺手：“如今這個時代，這些繁瑣的物件早就該摒棄了，咱們也得與時俱進不是？”

“師傅教訓得是。”天寶躬身道。

“事不宜遲，咱們立即開始。”關石花看了眼窗外，天已經黑到了極致。

為什么要等天黑才進行呢，一是張易年今晚的生辰，二是跳神的話必須得天黑，這是對萬物之靈的尊重。

自古以來，陰陽定論，萬物自有規則倫常，人從出生開始便要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當然如今這個世道加班的情況太過常見，所以規則被打破，人的五臟六腑都會受到損傷。

這其中的意思就是說，白天便是你人類的活動時間，到了晚上，才是“靈”的時間。

關石花忽然轉頭看向奶奶：“張家媳婦兒，等會兒請神可能要辛苦你一下了。”

奶奶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為了自家孫子，也沒什么苦不苦的了，她點點頭：“關姐姐盡管來吧。”

“閉上眼睛。”關石花說完，便從一旁拿出了根銀針，在一旁的油燈上過了一陣火，待得冷卻后便牽起奶奶的手輕輕刺了一下中指靠無名指的一側。

感受到刺痛，奶奶皺起了眉頭，渾身抖了一下，但也沒說話睜眼。

張易年在一旁干坐著，內心有些急切，但自身無可奈何，只有等著。

“天寶。”關石花低沉一聲。

天寶應了聲，然后拍起了手中的驢皮鼓。

“咚！咚！咚！”

三道緩慢而又沉悶的鼓聲于偏殿內響起，張易年覺得每一聲都敲在了他的心臟上。

“娑林~瑞吉，請神兒~來……”

天寶張嘴扯開了嗓子，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唱出來的調子卻震懾無比，尾音拖拉得很長，手掌也不斷拍擊著驢皮鼓。

咚咚，咚咚......張易年的心臟仿佛也隨著鼓點跳動。

娑林瑞吉是滿語，意思是在座的聽著，也是祭神的祝文用語，姚元之的《竹葉亭雜記》里便有記載：‘滿族跳神，薩嗎誦祝文，旋誦旋跳。其三位神座前，文之首句曰依蘭娑林瑞吉。’

天寶手里的動作越發快速，只見他一邊敲，一邊唱道：“日落西山吶~抹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閂。行路君子奔客棧，鳥奔山林虎歸山……”

聽他唱著，張易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聽著跟尋常人家的聲音差不多，但是調子卻大不一樣。

“關奶奶，咱們請神也要唱神調的嗎？”張易年悄聲詢問。

“嗯，倒也非必要。”關石花看了眼唱得興起的天寶：“只不過如今和平年代，太久沒遇事兒了，讓他開開嗓吧。”

只是沒等天寶唱幾句，一旁的張易年忽然一個哆嗦，冷，太冷了。

即便是在屋子里，那股寒風也透了進來，整個屋子里面的氣溫都下降了好幾度。

奶奶的腦袋也開始左右輕輕地擺動著，關石花見奶奶有了反應，便讓天寶放慢了速度。

天寶立即反應了過來，腔調一轉，開始唱到：“芝麻開花節節高，谷子開花壓彎腰，茄子開花頭朝下，苞米開花一嘴毛，老仙她影影綽綽，好像來到了啊哎咳哎咳喲啊......”

就在唱完這一句的時候，只見奶奶渾身猛烈地抖動了起來，然后唰地一聲站起身來，晃動自己的腦袋。同時門口系著紅線的鈴鐺也開始叮鈴作響。

張易年嚇了一跳，止不住自己的雙腳就要從板凳上蹦了起來。一旁關石花連忙壓住了張易年的身體，壓低了聲音說道：“別亂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