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水上游，東側某山上，小帳篷外，魏軍二卒正在聊天。

“聽說北邊打起來了。”一個拄著長槍的士兵對同伴說。

“我們大營被打了？”坐在地上的另一個士卒問了一句，手里正擦著自己的頭盔。

“不是，是渭河那邊。”

“那關我們什么事？該干嘛還干嘛。”坐著的小卒笑了笑，漫不經心地繼續擦頭盔。

“那邊都打起來了，我們還在這里守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在這待著不挺舒服的嗎，難道你想去北邊送死啊？”

說罷，那小卒把擦好的頭盔放在一邊，后仰躺在地上，閉上眼睛，嘴里喃喃道。

“你還站著干嘛？反正我們這里又沒打仗，躺著睡會吧。”

拿著長槍的士兵卻沒有回應他。

“我跟你說話呢。”

還是沒有回應。

“你小子，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

想到自己居然被無視了，那小卒氣得睜開眼，兩下跳起來找他的同伴算賬。

當他站起身后，卻愣在原地，被無視的憤怒化為烏有……

怎么來了……這么多人……

數百人圍繞在他周圍。

而那個無視自己的小卒，后背中了一劍，癱倒在血泊之中。

頃刻，剛剛擦亮的頭盔再次染上鮮血。

“繼續前進。”

這是小卒臨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

劉協已經看得見魏軍營寨了。

這次奇襲，他只帶了三百精銳。

不過，魏軍主力部隊已經調走，剩下留守大營的都是老弱兵。

“再小聲一點。”

此時，魏軍大營中雖說不上毫無防備，但也是破漏百出。

站崗的士兵連的長槍大刀都拿不穩，搖搖晃晃，連個樣子都懶得做。

主將不在，他們想干嘛就干嘛。

一大批本來應該巡邏的士兵躺在地上曬太陽，盔甲兵器撂在一邊，只顧著享受這一片陽光。

曬太陽的人不知道，一場噩夢即將降臨在他們頭上。

“敵襲！”

終于有一個還算靠譜的士兵發現了劉協這隊人。

魏軍大營上上下下突然緊張起來。

松弛已久再突然繃緊就會亂套。魏軍士卒在營中亂奔亂闖，尋找自己的盔甲，在地上隨便撿起不知道誰丟下的兵器，然后和另一個干同樣事情的小兵迎面撞上。

漢軍未到，他們就幾乎變成潰兵了。

劉協把住方天畫戟向前一挑，然后再順勢劈斬。

哐！

魏軍大營的木寨門碎成數段，三百精銳沖入營中。

魏軍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失去組織的士兵不可能拿命去堅守營寨。

漢軍燃起火把，霎時整個營寨被烈焰吞噬，濃煙滾滾直上青天。

在灞水東岸恭候多時的數千漢軍看到敵營火起，立刻上船向這邊駛來。

劉協唯一沒想到的是，這魏軍太多了，而且根本沒有聚集起來，組成戰斗隊形，都自顧自地分散逃跑。

而此時手下只有三百人，想要抓到這一萬亂跑的潰卒還是有點難度的。

漢軍追到一個后，需要改變路線再追一個，這樣時刻不停地跑，比跟這些人打仗還累。

……

渭水北，魏軍乘勝進攻陳進營寨。

眾士卒奮力突破一道又一道防線，可兩位將軍的心思卻在別處。

“為什么我們打這么久了，那劉協還沒出現？”梁習問道。

他就是因為聽說劉協厲害、難打，才千里迢迢從并州帶兵過來支援，可一直到現在他連漢天子的影子都沒見到。

如果沒有劉協，你曹彰還有啥好需要特殊支援的？不就正常打仗嗎。

“有沒有可能……他不在這里。”郭淮手撐著下巴，默默道。

“他這個主帥不跟主力部隊一起還能跑去哪？我想，可能是上次交戰弄傷了哪里，現在只能躲在后面吧。”

“上次……就上次那韓氏五虎，還能傷到他？”郭淮笑了笑。

這時，身后一騎奔來。

“報，漢軍突襲大營！”斥候騎兵飛馬來報。

“什么，大營被偷襲了？漢軍剩下那一點人怎么可能渡的了灞水？”

郭淮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明明漢軍主力都在這里，他們拿什么來偷襲？

自己在大營中還有接近萬人，漢軍哪來的膽子跨河進攻？不怕吃弓箭嗎？

“敵軍是從陸地上來的，不過我走的時候對岸的漢軍已經開始渡河了。”斥候再報。

“大營不可失，快回！”

郭淮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原來這一切都是劉協的預謀。

“我們也打不了了，撤退！”梁習鳴金收兵。

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天子，卻如此令人恐懼。

隔渭水相望，西南面濃煙滾滾。

“大營已經被攻陷了！”又一灰頭土臉，丟了頭盔的士兵來報。

郭淮后悔莫及，同時也想不明白大營是怎么被打下的，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后悔什么。

“先回北營待一下吧！”

“趕緊走吧，兩位將軍，我們身后追兵來了！”

郭淮、梁習回頭一看，果然剛剛被困于營中的漢軍紛紛沖出，喊殺聲震天。

二將不敢再留，飛馬往北營逃去。

魏軍退至北營，只見大營已成一片火海。

渭水上，不斷有逃出的小船向北營駛來。

而河上不止有這些逃亡的船只。

漢軍正在渡河，只不過這次不是渡灞水，是渡渭河，直取北營。

渭水之上，千帆競渡，百舸爭流。

其實劉協跟本沒有那么多船只，正在渡河的小船大部分都是從魏軍大營中繳獲的。

眼看著，數千漢軍就要靠岸，攻上北營。

而身后，陳進軍緊追不舍，一路上瘋狂屠殺魏軍落單的士兵。

水陸夾攻，看來這個北營也守不了多久了。

郭淮跟梁習相視一眼，各自苦笑。

“郭將軍，這里守不住了，長安也不行了。跟我向北逃去并州吧。”梁習已經把馬頭從西轉向北。

“算了，你自己走吧，我得回長安跟秦王說一聲。”

“有什么好說的？還不是他自己無能，丟了潼關。關中金城千里，當年關東諸侯五次合縱攻秦都攻不下來，那時守關中的正好也是叫秦王。只不過此秦王遠遠不如彼秦王。”

“我怕他被嚇得連該怎么逃跑都忘了。”

郭淮策馬繼續往西奔去，越過北營。

輸了這場大決戰，長安要歸漢天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