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很絕望。

在她閉著眼睛，捂著耳朵邁進校長室大門的那一刻，她幾乎全身麻木。

她已經想象到接下來發生的事——

所有人都被陳樂光屁股的樣子驚的瞠目結舌，然后，憤怒，瘋狂，喝罵，審判，一場風暴將會從這間辦公室席卷出去，然后成一個全網為之贊嘆的爆笑丑聞……

真的很絕望。

她做夢都想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境地，也根本想不到，僅僅離開學校不足兩月，生活就把陳樂逼到了這種地步……

在此之前她的確有關注對方，但她真不知道，對方已經成為了一個“整活主播”。

一個為了火，為了錢，為了討好觀眾，什么事都能做出來的，整活主播……

但也不怪她，因為根據時間來看，對方恰好是在她鼓起勇氣給對方打電話，也就是昨天中午的時候，在那之前不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對方剛開著直播，花錢脫下了廣場上兩個女孩的裙子，只為博得觀眾一笑……

童念很想知道，對方究竟花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那樣的事？

又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壓力？

她真的難以想象。

她還記得在新生報道之前，對方提前來到學校的那幾天。

那時候對方還是一副明亮自信的樣子，仿佛一輪太陽，在一眾新生中是那么耀眼，讓她看到了一個年輕人真正該有的樣子，可現在……

如果，昨天她再早一點打電話，是不是能……

“童老師，你在干嘛呢。”

突然，童念聽到了一個沉穩沙啞的問詢。

但聲音很小。

“嗯？”

她腦中思緒一下子有些卡殼，反應了兩秒，她放下捂住耳朵的手。

一片安靜。

她小心翼翼的睜眼，卻見現場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陳樂被“公開處刑”的場景。

而是七八位領導散在辦公室各處，或坐或站，校長則坐在辦公室主位，剛剛的問詢就是他發出的。

童念松了口氣。

但緊接著她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人全都在看著自己。

眼臉都帶著狐疑。

“……”

她臉一下子就紅了，連忙擺手：“沒，沒干嘛。”

她慌的不行，左看右看全都是位高權重的領導，一個個的強大氣場幾乎讓她感覺窒息。

然后她發現了陳樂的位置，在靠墻的一個單人沙發上坐著，被領導環繞。

童念想著自己面對這場面腿都發軟了，那陳樂一個學生不是要嚇死了呀。

于是她本著保護學生的心思，跟個小鵪鶉似的，低著頭匆匆跑到了對方身旁站著。

“……”

場中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就聽有領導皺著眉問：

“童老師，你剛剛不是說，先跟你的陳樂同學聊聊嗎？怎么門都沒進就嚇成這樣……你看到什么了？為什么不讓我們進來呢？他……剛剛在做什么？”

說著他又看向童念旁邊，在沙發上低頭作沉思狀的陳樂。

“他……”

童念這怎么回答啊。

她知道肯定不能實話實說，但一時緊張卻不知道該怎么撒謊，下意識的打量陳樂剛才站的地方，還有陳樂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可疑液體，而什么都沒發現后，她才支支吾吾道：“他，他……我……”

但就在這時陳樂抬頭說話了：“各位領導，別說這些沒用的了，趕緊談正事，你們很閑嗎？”

“？”

辦公室氣氛猛然一肅，童念傻了，就連坐在主位上的校長都有些發愣。

這小子……

能不怕死到這種地步的啊？

怕不是腦子有些問題。

嗯，既然這么急著死，那就成全你。

這樣想著，有領導臉色一沉道：

“真是目無尊長！你給我站起來說話！”

“……”

陳樂一動不動。

那領導眼睛一瞇：

“仗著年輕胡作非為，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

“我們不愿報警，是為了給你一個機會！”

“……”

陳樂擺手：“我求你們給我機會了？趕緊報警，我也懶得跟你們廢話。”

“你！”

“好了，李主任，”就在這時，辦公桌后的校長開口，他看著陳樂，語氣聽不出喜怒：

“孩子，就算你不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別人想想……你其實已經不是本校的學生了，我們理應將你交由司法，但你的童老師為了幫你，甘愿為你闖的禍分擔一部分責任。”

“……？”

陳樂轉頭看向童念。

就見童念一臉緊張卻強裝鎮定的樣子，點了點頭。

“哦……”陳樂眉頭微挑看向校長，又看其他人：“好，那各位領導，你們說這事該怎么辦吧，我洗耳恭聽。”

“呵呵……”

校長沒有生氣，只是笑了兩聲，而其他人看陳樂的眼神則又冰冷了幾分。

然后。

一個女領導十分嚴肅的開口了：

“我們總結了一下你當下的情況，第一……”

“……”

陳樂并沒有聽具體內容，只是看著身邊的童念。

他其實感覺挺微妙的。

他沒想到，這種時候還能看到對方。

他是這么想的，在他剛在禮堂做出那種事后，對方第一時間趕不過來是可以理解的，可能是忙或者其他原因。

但后來他去醫務室處理傷口時，對方竟也沒過來。

他本來還有點擔憂，因為在學校惹出這么大的事，對方一定對自己很失望，那見面了一頓責備和批評是少不了的。

但事實卻并沒有。

這說明，對方決定徹底跟他撇清關系，畢竟他剛剛退學，只要他不主動咬人，對方就不會擔什么責任。

這也是他在辦公室心情惡化的原因之一。

但對方現在偏偏又跟著這些領導過來了。

明明按照這個世界的尿性，她不來才是正確的邏輯，明哲保身嘛，所以陳樂甚至已經因此打算以后對任何人都不再報期望了，這樣就不會再失望。

結果對方打破了他的預料。

這就讓他心情很復雜，之前的那些黑暗想法，和種種負面沖動，翻騰著翻騰著，這么一會兒工夫，竟然就收斂了回去……

他知道，也許夜深人靜的時候這些東西還會冒出來，但至少現在，他恢復了理性，他要先解決眼前的事，對得起童念給他的正反饋。

于是。

在那位女領導將他的罪名事無巨細的羅列到第八條的時候，他嘆了口氣，起身開口道：

“行了行了領導，你說的這些真的都是廢話，不如，聽聽我的想法吧。”

……